秘境阿拉善,有许多尚未被开发的风景,那里相比风景盛地更干净、更安静、更清静,让心灵更纯净,比如,座落在阿拉善左旗巴彦浩特与银川交界地——“三关”口的明长城遗址。
每当匆匆行驶于巴彦浩特至银川市的旧公路时,总是情不自禁地仰望明长城,看它在蔚蓝的苍穹下,在巍峨的山脉中,没有了烽烟,静若处子。它到底是什么样子?又会有怎样的故事?一种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我走近这段家门口的长城,去与它平行,与那段历史隔空对话,感念天地之悠悠。
“三关”口北侧长城凭借着地势依山脊而建,山脊本身又好似一道大墙,再在山脊上修筑城墙就更加险峻了。当我们沿着细长弯曲的羊肠小道一路攀行,脚下被风化了几百年细碎的石子窸窣作响,在安静的只有山风声响的天地间,脚步声成为另一种生命的象征。由于显得苍茫荒凉,这里游人甚无,心下想着这已有几个世纪的古长城是不习惯再被惊扰的,同时又窃喜正因游人甚少,它或许还可以再静卧几百年、或者千年。但我们还是来了,心怀敬畏,走得小心翼翼且无比虔诚:不为争当某种“好汉”,只为不能忘却的历史、壮丽如画的江山和大智大勇的先祖们。
行进中,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抚摸古长城的残垣断壁,想到的是:在那些遥远的年代里,智慧的匠人们和军事家们几经实践总结出一条“因地形,用险制塞”的宝贵经验而惠及后世。正是基于这条原则,戍卒民夫们面对高山峻岭、大河深谷、沙漠草原、戈壁滩石等各种自然地形,都能灵活地建筑城墙、关隘和烽燧、烟墩、城堡等,成功地阻击了来犯者,并节省了大量的人力与材料。这种智慧正是我们引以为傲并世代传承、发扬光大的民族智慧。
站在长城面前,仿佛看到当时在没有现代化施工机械和运输工具的情况下,戍边的士兵和劳工们肩扛筐挑喊着号子,抑或还有人哼唱着“花儿”(流传在宁夏、甘肃、青海一带的回族民歌),在尘土飞扬中历经艰辛地将长城寸寸推进,可以说,这里的一土一石都浸透着他们的血汗。当长城终于稳若磐石地伫立在人们的面前时,为之付出精力和血汗的人们是否欢欣雀跃?至少,在他们疲惫不堪的身躯里,那颗因随时可能被入侵的敌人挑起战乱而惴惴不安的心可以暂时得以放松了。
小心翼翼,是生怕这些看似脆弱的墙体会因为我的粗鲁再被带下片土碎泥来。几百年来,城墙的那边挡住了骑兵进军的步伐,城墙的这边为戍边的将士们遮风避雨,墙体仿佛还留有将士们的温度。不知道墙内墙外敌我双方互相对峙了多少年?可有枪林箭雨?可有叫嚣呐喊?可有在贺兰冷月之下,各自围坐在篝火堆旁,哼唱着悠悠思乡曲?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双方男儿应是希望烽烟从此熄灭,你我各自回家,从此马放南山,刀枪入库。
后来的我,只想通过手掌的接触去感受那古老的长城文化和各族先祖们的精神世界,从中汲取些力量。然而,当手掌触摸到粗糙的看似脆弱的墙体后,它的力度让我不再认为这几百年高龄的墙体是不堪一击的,至少,它生命的强度和长度会远胜于我们这些渺小的人类。
越往上走,山越发地陡峭。行至山腰处,俯瞰山下,可见谷底险峻,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加之山风的声响没有过滤地、呼啦啦地敲击着耳膜,仿佛能听得到车轮滚滚声、马鸣啸啸声、士兵们威严的号令声,让人顿时有了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站在高处,环顾四方,突然发现:贺兰山,因为有了长城的起伏而更加神秘;明长城,因为山的衬托更加威严。贺兰山与明长城,如同一对相互守望着永久和平、企盼国泰民安的老伙伴,在蓝天、白云、阳光下显得那么和谐、那么动人。而那些顽强地生长在山坡上、废墟上不知名的野草和花儿们,静静地随风摇曳,好似在讲述着大山和长城不朽的故事。
岁月流殇,物是人非。当年戍边的将士、安居乐业的边民以及想要踏破长城的入侵者,早已化作烟云。只有长城,一直蜿蜒起伏在巍巍贺兰山中,像是一条穿山越岭、浸润了几百年天地精华的巨龙,传递着中华民族坚不可摧永存于世的意志和力量。作为龙的传人,我更愿意相信:我们的长城是有生命的,有灵魂的。
(图片作者:陆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