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那个女孩(1)

你来人间一趟,就很好

我妈说我出生时是在一个炎热的六月,那天她流了很多汗,生我的时候,汗水湿透了衬衫,都能拧出水。她还说,生下我第三天就去田里插秧了,从此她的小腿就落下了月子病,常年的湿疹,皮肤过敏……抹了多少药也不见好。她说这话时是愤愤然对我奶奶的不满。我无法恼怒于奶奶,但自从对自己的出生是相当不满意。

我听完妈妈追忆往昔,关于我的降生,我丝毫感觉不到她的喜悦,相反,我带来了什么呢?日子如往常一般,只是在那炎热的夏天,一个平凡的日子里,徒增了一条生命罢了。我的降生普通得并未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不,带给了妈妈痛苦和烦恼……

在出生后的那些年,每年的生日,没有人为我庆生,我也无心记起自己的生日。直到上学后,渐渐大了,同学中有人过生日,我才想起自己的生日,才收到来自同学的生日祝福,有贺卡、小礼物,我都会暗自开心好久。

当然大多时候,生日那天,我会自己悄悄地度过,没有祝福,没有礼物,与往常无异,但内心更多的是落寞与低沉,是一想到妈妈为我出生受的苦遭的罪,而感到愧疚不已,哪有什么心情为自己庆生呢?

这种念头伴随着我很多年,我不太喜欢过生日。直到后来遇到了生命中的另一半,他记得我的生日,他给我买礼物、鲜花,带我去吃好吃的,我感受到生日那天有个人专为自己庆生的喜悦。

我渐渐明白,自己的出生是无法选择的,我对自己说:你的出生给妈妈带来的那些苦楚,那不是你的错。无论怎样,你来到这个世界,就很好。

通过冥想,你回到了那个夏日,中午十二点多,随着一声啼哭,那个三间土坯瓦房里,多了一个女婴。正午室外的阳光纷外刺眼,空气的炎热滞闷,并未因为这个孩子的出生而消退而让人感到舒服些。

不过,在有一扇窗户但光线依然暗淡的室内,躺在床上的那个女人汗流夹背,经过一番痛苦的分娩,她虚脱地侧着身,半睁半闭着,面朝婴儿,身心轻松了许多。

这个女婴近六斤,胖乎乎的,头发黑又浓密,脸蛋圆圆的,肚皮上搭着一块棉布,就这样静静的躺着。

周围是挂着的蚊帐,眼前的女人,正对着她,似看非看,似睡非睡,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有气无力地,时而扇几下,时而垂下胳膊,仿佛每抬一下,都要费尽全身力气。

这个小小的世界,就是小忆的全部。那时的奶奶在厨房忙着烧水做饭,爸爸刚从地里回来,放下锄头,来到屋里。他走到床前,从妈妈手里拿过扇子,轻轻地为娘俩扇着风,打量着这个小小的生命。

尽管他内心有几份喜悦与激动,但并未表现出来,他是个喜怒并不会表现在脸上的男人,也许生活的重担压在他的双肩,让他忘了可以轻松自在地笑了……

若干年后,对于我的出生,我一直有很多疑问:你是个受欢迎的孩子吗?父母是真心迎接你出生的吗?他们满意你的性别吗?你觉得自己是他们想要的孩子吗?有人庆祝你来到这个世界吗?你一直希望父母跟你说什么话,你很想听到、但父母从来不说的话是什么?

我不知父母是否真心迎接我的到来,我觉得他们是想要我的,要不然怎么会生下我呢。我想有人会庆祝我来到这个世界,因为满月、周岁、十岁的习俗,还是在照常举行。

我一直希望父母对我说:我们因为你的到来而高兴,因为拥有你而自豪,你在我们眼里一直是独特的存在。

我更想对自己说:你来人间一趟,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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