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是我最爱最爱的人,也是我第一个失去的亲人。
那一年是1993年,我11岁,外婆59岁。记忆永远定格在外婆家堂屋的那个棺材里,那么慈祥,那么安静,就像睡着了,我没有害怕,没有悲伤,只有难过和不舍,心想着:这下,外婆再也不用忍受病痛的折磨了!
记忆中,外婆是一个漂亮的小老太太,裹着小脚,穿着开襟的衫子,头上永远别着一个黑色的簪子,这些装扮随着外婆的离开,我就再也没见过。
外婆脖子上长着一个大包块,在农村叫隐包,长在脖子正中间,影响美观,因为她爱美,所以,不愿照相,家里连一张照片都没有,但她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外婆有一双巧手,会做衣服,村子里谁家做衣服都找外婆,她还会使用缝纫机。我家离外婆家仅有200米,上学经过外婆家,都会帮外婆穿线,每次都会得到几颗糖果。
外婆后院有一树山茶花,每到五月,开的如火如荼,每次去外婆家,都会给我头上戴一朵。
外婆做得一手好菜,无人能比。那是关于外婆的味道。知道工作后,有一次在楼下开了一家菜馆,里面有一道菜,泡菜粉皮,我竟然哭的稀里哗啦,因为我吃到了那份温暖与感动。外婆家有红薯地,红薯丰收,拿到我家,打成红薯粉,再晒干,用红薯粉调成面糊,烙成薄饼,再切成菱形,和泡菜或酸菜一起炒,特别香,可是工序太麻烦,慢慢就吃不到了。外婆做的烧茄子,是将嫩茄子在火红的锅灶里烧成褐色,再剥去皮,趁热撕成茄条,加上葱姜蒜,凉拌。稀饭里,外婆会悄悄藏个荷包蛋在我和妹妹的碗底,红薯干是把红薯蒸熟,切成细条,放在院子里上冻,晾干。外婆擀的面,是爸爸最爱吃的。如今,拿钱可以买到任何美味,唯独这些用心做出的美味,再也吃不到了!
因为离外婆家近,天天都可以到外婆家,却又不像别的孩子,可以在外婆家小住,总是,前门进,后门出,几分钟就回家了。爸爸妈妈去天柱山的时候,会住一晚上。这一晚,是在外婆家住的唯一一晚上。外婆给我们姐妹俩洗澡,给我们讲故事,外婆的床好温暖。
美好的日子,总是很快。最后的几年,外婆开始感到疼痛,闹着要手术。后来,就在夏季手术了,手术后,伤口无法愈合,散发出恶臭。本来瘦小的外婆,骨瘦如柴。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却无能为力。站在外婆卧室的门口,姨姨们在外婆床前,看着她的呼吸逐渐微弱,我泣不成声,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学医,挽救无数个像外婆一样的生命。
25年过去了,我已快到不惑之年,如果外婆活着,将是84岁,如果外婆健康的活着,我能给她梳头,给她买好吃的,给她买漂亮的衣服,给她按摩,陪她散步,该有多好!即使生病了,我还可以伺候在床旁,而当年,我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外婆爱美,爱园艺,爱下棋,热爱美食,爱做手工,乐于助人,疼爱孩子,她是一个会生活的人。
我想念外婆,除了每年清明节和三十去她坟上给她烧点纸,什么也做不了。路过外婆家,大门已经紧锁,记忆却从未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