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蓦然回首君何处
张燕霞看看窗外的景色，转回身加了件衣服走出房间，离开宾馆后随意在街上散步整理着自己纷杂的思绪。
易北河畔夏季的晚风，吹在身上带着丝丝凉意。她蓦然想起又是一个夏季快过完了。那年，她和严萧潇的重逢就是在夏季快要结束的时候，没有想到转眼又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张燕霞心里算了一下，今年已经是1984年。推算起来他们重逢的夏季，居然已经过去了17个年头。真是光阴似箭。张燕霞暗自苦笑，两个人分手十多年了，怎么就像那些日子好像就在眼面前？
张燕霞漫无目的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圣米开里斯基大街。
她恍惚记得这条街上有座叫圣米歇尔的教堂，很著名的一座巴洛克式建筑，教堂塔顶有130多米高，可以眺望全汉堡？好像还有一座美术馆？收藏着不少世界名画。
张燕霞想应该可以去看看。
夜晚的圣米开里斯基大街并不喧哗，街上行人稀稀落落偶然走过，倒是街边一连串的酒吧和咖啡馆里，似乎充满了休闲的人群。德国人喜欢啤酒，也喜欢喝黑咖啡，在德国这两个地方永远都不会冷清。
张燕霞眼睛不经意地朝着路边一家咖啡馆的窗里扫去。
昏黄的灯光下坐着两对男女，一看脸就知道是中国人。两对年纪都不大，略显得更年轻的那对，也就和张燕霞年龄相仿。两个姑娘喜笑颜开，两个男子正在高谈阔论。
燕霞收回目光走过之后，蓦地有一种熟悉之际的感觉，不由得很想退回去在看一眼。
再一想又觉得自己太可笑了，这是太不可思议的联想了吧？那个人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刻，和自己出现在同一个城市，而且还不是在祖国哪个城市。这儿是欧洲，是西德的汉堡。
张燕霞下意识地挥挥手继续朝前面走去。
街边的路灯在她脚下拖出长长一个影子。影子只有一个，人也是一个，都显得那么孤独。
孤独的影子，伴随着孤独的女人，迈着缓慢的步子，摇曳着生动而依旧妙曼的身子，走在这片异国他乡的街道上。
严萧潇、孔丹萍和林燕翔，还有一个董芝兰坐在红玫瑰咖啡馆里正在筹划一桩婚事。
计划着过几天由严萧潇和孔丹萍，陪着林燕翔和董芝兰回北京结婚。
严萧潇的学业结束了。孔丹萍在北大也毕业了，便趁这个机会来欧洲旅游一次。也算是补一个新婚蜜月旅行。
林燕翔是严萧潇现代企业管理专业的同学。虽然比他大好几岁，两个中国人在异国一座都市，拜在同一个外国名师门下，这本来就是天大的缘分了。两个人很自然会亲近，成为好朋友的。
说起林燕翔和董芝兰的婚事，严萧潇要算半个红娘。
董芝兰是严萧潇千方百计帮忙，弄到汉堡来留学的自读生。
这件事说起来话长，还是严萧潇出国留学之前，在北京逗留的那几天……
董芝兰在前一年在严萧潇鼓励下终于选择了辞职。
回到北京呆几天就出国旅游了大半年，回来之后待在家里，也没有什么心情找工作。一来是董芝兰年龄已经不小，算算30出头了，可文化只是高中，谈不上有什么专长，也不是干部编制，找一个合适的工作不容易。更重要的还是董芝兰没有心情，总有点感觉自己心力憔悴，一直懒懒散散歇在家里。
严萧潇回来后得知董芝兰还在家闲赋，一个人去了她家。
那天严萧潇去的时候，董芝兰独自在家。
打开门看见是他，开心极了。
严萧潇刚刚走进门，董芝兰随手在他身后关好门，就转身抱住了他。
“怎么啦？姐。”
“萧潇，我心里好难受。这辈子我可怎么办？”
董芝兰潸然泪下。
严萧潇把她转过来，扶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半蹲在她面前，诚恳地说：“芷兰，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叫你姐。好，以后一定不叫了。我知道你嫌我故意用这个称呼，拉开了你我之间距离，是怕你继续在我身上用情。我也承认是这么回事。我会不知道你喜欢我吗？知道，可我不能接受，不是因为你年龄大，也不是因为你不漂亮，更不是因为学历。是我觉得我不能骗你。我当初不接受你的爱，是因为我不仅已经有未婚妻，关键是我心里始终藏着另一个女人的影子。以后我结婚了，虽然又离婚了。可我有孩子了，你还是未婚姑娘。咱们又一个单位本来相处亲密，你说怎么处？我建议你离开江州，希望你走出去，忘记江州发生的一切。谁知道你还是陷在里面？芷兰，快醒醒，我们不可能的。”
董芝兰幽幽地望着严萧潇落泪。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种不可能？可我……真不知道自己去向何处？”
严萧潇拉起她的手。
“这样吧，你再休息一段时间，等我去了德国，想办法给你找个自费留学的名额。你去进修学习一段时间。或者彻底改变了生活环境，你就可以彻底改变自己了。”
董芝兰仰着头。
“真的？嗯，我听你的吧。”
严萧潇松了口气站起来。
“芷兰啊，算算你明明是我姐。可怎么就跟是我妹妹似的？什么事都要我做主。”
董芝兰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也站起身。
“我本来不想当你姐姐，谁叫你一直叫我姐姐？”
严萧潇准备告辞之前再三关照她。
“芷兰，开心一点，好好生活。”
严萧潇到了汉堡，就开始留意这件事。
也巧，他修的另一门专业，现代营销策划教授，带的另一位留学生因故辍学了。这位教授很想再带一个中国的留学生。严萧潇就推荐了董芝兰，就这样董芝兰也来汉堡留学了。
董芝兰来后心情大变开朗了许多，很快适应了留学生活。
这一天因为严萧潇没有空，董芝兰独自一个人上街，坐在红玫瑰喝咖啡。
约好了严萧潇办完事情后过来。，谁知等了很久他也没有来。董芝兰只好起身准备回去。
走到咖啡馆拐角的地方，被绊了一个跟头。
她要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地上躺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亚裔男子。
出于同情，董芝兰没有丢下他不管，而是把他搀扶起来，再三追问醉汉的家。偏偏这个人完全不省人事。不得已，董芝兰只能自作主张把他带去了严萧潇住所。
严萧潇还没有回来。
董芝兰只能把那个人放在走廊上看护着等严萧潇回来。
严萧潇应酬完回来，看见董芝兰站在门口，地上还躺着个醉汉吓了一跳。
赶紧帮着把人弄进屋，正打算询问董芝兰。
仔细一看躺在沙发上的醉汉，居然是自己留学生同学迈克，中文名字林燕翔。
严萧潇赶紧问董芝兰。
“芷兰，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醉成这样，还是你把他送我这儿来了？你怎么知道我们两认识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堆问题？我回家在街角被这个人绊了一跤，又叫不醒，看着像是中国人，就先带你这儿来了。我怎么知道你们两个居然认识？他是谁啊？”
董芝兰也懵了。
严萧潇一面弄来快毛巾给林燕翔擦了把脸，又叫董芝兰倒来一杯水，总算是把林燕翔弄醒了。
等董芝兰弄明白了来龙去脉，笑得前仰后合的，看着林燕翔狼狈的样子实在好笑。
林燕翔不好意思地对董芝兰抱歉。
“对不起啊，看看我这个人，和几个朋友多喝了几杯醉成这个样子，叫你见笑了。谢谢你送我过来。”
林燕翔有点语无伦次起来。
董芝兰一面捂着嘴笑，一面对严萧潇说：“我该走了，你们两个也随点。”
林燕翔就这样认识了董芝兰。
两个人居然一来二去相爱了。
这林燕翔交过几次女朋友都失败了，他实在不喜欢太随意的德国女孩，一心想找中国姑娘。董芝兰落落大方、温文尔雅，人也端庄漂亮。
林燕翔一见钟情疯狂开始追求她。
董芝兰居然真的被他打动了心，接受了这段撞出来的爱情。
董芝兰有了爱情，也算让严萧潇了了一桩心事。
趁着孔丹萍过来旅游，让大家认识一下，顺带商量他们两个的婚事。董芝兰提出必须回国办一场婚礼。林燕翔当然不会有任何疑问，而且表示会请自己父亲一同回去，为自己主持婚礼。还有就是正式聘请严萧潇做自己伴郎。董芝兰很自然选择了付春华做伴娘。
她总算正式认识了严萧潇现在的妻子孔丹萍。
心里不得不承认，孔丹萍无论气质和风度，都和严萧潇十分般配。别说自己不及，只怕就是号称茜草坝五朵金花之首，严萧潇前妻秦颖也不及些许。当然仅凭相貌，自然是秦颖胜出不止三分，可要论综合素质，显然孔丹萍远在秦颖之上了。
孔丹萍显然早就从严萧潇口中，了解过这位红颜知己“董姐姐”。两个人相见恨晚似的，一见面就成了闺蜜，一直在那里窃窃私语，谈些女儿家话题。
严萧潇和林燕翔两个人谈到话题，就要严肃与深刻了许多，既有两个共同的研究课题，也有对社会、时代，甚至国际问题的探讨了。
下意识间，严萧潇感觉心中一动，抬起头朝窗户外望去，仿佛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外面的夜幕里飘然而过。
就像一阵风，一瞬间消失在夜里。
严萧潇晃晃自己的头，紧皱双眉不知想着什么？
孔丹萍关切地推他一把。
“怎么啦？你不舒服吗？”
“没事。”
严萧潇笑着否认，收回自己的遐思，继续和林燕翔聊起来。
他一点不会想到，这个时候张燕霞恰好无声无息从旁边走过。
这一次的擦肩而过，不知道又会经多少年才会再次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