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纪念王小波。
2013年的夏天骄阳似火,烈日之下我挥汗如雨,嗓子渴得冒烟,思辨性的思维在我脑海中错综复杂得永远都无法理顺,不知道为什么我依然有力量奔跑,我前进的动力究竟源自哪里?是来自心里吗?
四年之前,我只身来到帝都工作,刚开始租住在双井桥附近的地下室。因为人生地不熟,每天白天工作,晚上回去睡觉。地下室关上门就不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所以闹钟是必不可少的,还有隔三差五就拿除湿器来除湿的房东。
房东说他退休之前是个大夫,后来我听别的房客说他其实是个兽医,在养殖场的配种站工作了十好几年。最受不了房东每次除湿之后都逗留在我房间里不走,非拉着我唠会家常便饭什么的,后来直接发展到动手动脚的地步,他总是拉着我胳膊边摸边说:哎呀你皮肤真好……哎呀你长得真好看……什么什么的。弄得我鸡皮疙瘩起一身。
帝都房源紧张,我连找了好几个周末都找不到替代地下室的房子。最离谱的是在市南郊区,找到一个大杂院房租很便宜,交通也挺便利,偌大一个院子四间屋子每月才600块钱,结果一打听——刚死过人!前一个房客因为感情受挫半夜割腕自杀了,等房东来收房租发现的时候屋子里都有尸臭了。我听完之后小心肝吓得“噗通”“噗通”的,连滚带爬地滚回了自己租的地下室,真是大河上下顿失滔滔!最后我决定,还是先在这个有同性恋倾向房东的淫威之下屈辱一段时间。
话虽这么说,但忍辱负重的日子真不是那么好过的。我每天傍晚下班都不敢回去休息,总是在外面溜达到半夜。有时候我站在天桥上计算,自己如果跳下去砸中一辆兰博基尼的概率是多少。后来天气慢慢变热了,晚上我就买份报纸在路边摊喝扎啤、吃烤串一直到很晚,就是在那段练摊岁月里,我跟《环球时报》、《体坛周讯》、《帝都晚报》等社会主流媒体建立了伟大而醇厚的友谊。这让我想起王小波的《黄金时代》,当年他老人家在云南插队的时候,就是用“伟大友谊”替代“爱情”的概念骗了一个风华正茂、作风正派的女医生,以至于他们以后每次上床的时候都会说:来,敦一敦我们的伟大友谊!但是,天知道我跟那些报 纸的友谊是纯洁的……
每天暮色四合、华灯初上的时候,我都坐在路边,时而看新闻时而看路人,时而吃烤串时而喝扎啤,日子过得寂寞而又颓废。看着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我都会产生一种在与这座城市同呼吸共命运的错觉。
时间长了路边摊上的老板娘也认识我了,有几次还趁生意清淡的时候端几盘凉菜过来与我共饮,还时不时给我加个腰子什么的。老板娘三十多岁,离异,但是保养得很好,看上去也就二十多,说话的时候总是豪气干云、骂骂咧咧的,有个定期过来找她要钱花的男朋友,有好几次跟我喝哭了,我就想——再怎么坚强,终归是个女人啊。
后来我就再没去过那个摊吃东西,虽然他们的串烤得挺好吃、价钱也很便宜,老板娘对我也很热情,但是在路灯的掩映下,老板娘那汪如秋水涟漪般情深深雨蒙蒙的眼神早已经深深的出卖了她——我承认像我这样的男人对她来说不啻为一个尤物。可是我好歹也是一未婚青年啊,我对自己的第一次还是非常看重的,我有自己的原则,再怎么贱也不是凭你几串腰子就能拿下的。
为了避免再遇到尴尬,我把消磨时间的地点改在了附近的网吧。现在很多网吧里都可以点快餐,所以我在那里一边上网一边吃饭。
半个月之后,一个在游戏里认识的江苏的女孩不远万里来帝都陪我,以缓解我的寂寞与忧愁。当时我的心里是彻底着了慌——别的不说,如果姑娘过来发现我住在一个有同性恋房东的地下室里会怎么想?
后来在火车站接她的时候我就琢磨,现在的女孩怎么都这么勇呢?当时正值盛夏时节,骄阳似火,晒得人一脑门汗。我们在站台上相拥,感觉就像是某个俗不可耐的电视剧情节,但她本人跟在视频上看起来不太一样,总之有点不太真实。
傍晚姑娘跟我在肯德基老爷爷的见证下约法三章:我们的接触仅限于牵手、拥抱和接吻,在未经她允许之前我不能碰她。
我说行。
然后当天晚上我像只蚂蝗一样趴在姑娘身上折腾了半天之后,姑娘睁开紧闭的双眸问:你干什么呢?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于是姑娘知道我是第一次。总之第一次事情的进展都会有些不太顺利,就像我们的友谊,总是会受到世俗的怀疑与猜忌,天知道我们的友谊是多么的纯洁与伟大,就像当时那样,我趴在她身上的感觉,在无数个空虚寂寥的夜晚,我们水乳交融,亲密无间,那是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的。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女侠,某天她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合,身披五彩霞衣来到我的身边……然而我猜中了开头,却猜不到这结局。
半年后,我换了新工作,并不时有猎头来找我谈更高薪酬待遇的职位,而当初那位曾与我水乳交融的姑娘,也在一次激烈的争吵之后,终于负气出走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临近年底的某一天午后,我在公司外的咖啡厅里看几份文件,不经意间接起了一个陌生来电,电话另一端的声音熟悉而又陌生。这时我才知道,她叫唐雅娴。
我与唐雅娴再次碰面的时候,她显得平淡干练,四目相对时也没有预想中的不好意思或者刻意回避。我让大鹏、顺子归还了几箱当初她落下的私人物品,然后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跟她道别,默默地离开了这间她跟另一个男人租住的小房子。
回去的路上,大鹏问我这女的谁啊?长得挺漂亮啊。我想了想说,是很早以前的一个朋友。顺子听后在一旁哂笑。
然后这一路上,我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我想我要感谢当初的那些姑娘们,她们用自己最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陪伴在一个不会有任何结果的人身边,她们比谁都玩得起。我想当初的我们,也并不是什么男人亦或女人,我们都是一只只内心孤单的动物,渴望相互依偎、彼此交融,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