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乐年
二良是我的发小,他家的老宅在我家东边。
他家门口长着棵歪脖老槐树,树根怪怪的,盘虬伏曲,犹如一个伏身的胖娃娃。
于是,我经常坐到这个树根上面,将身体靠在树干,跟他快乐地玩耍着。
久之,树根被我的屁股磨得又明又亮。
另外,他家院落外墙角下,有盘废弃不用的石碾盘,这里也是我和他喜欢玩耍的地盘。
我们常蹲在上边走着石子棋或玩抓石子,或两个人站在石碾盘两旁对面,各执块小木板打乒乓球。
我们快乐的笑声往往传出好远,好远。
那时,二良家的牛棚就在我家后边。
上小学时,每天天黑时分,他边挥着棍子赶牛,边大声唱着刘欢的歌曲:“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博击流……”
因为他的脑子有些笨,反反复复只有这句歌词。
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少年时代,就是伴着他的歌声悄悄而逝的啊!
如今因生活所迫,再也难听到他含糊不清,只有一句歌词的歌声了。
这些年他一直没结婚,和他一起过日子的有年近七旬的父母及一个妹妹。母亲常年有病,药不离身。
父亲由于岁数大了,也只能长年在田地里打转转,种种庄稼,或收拾收拾菜园。
小妹呢,正在外地上大学,给家里帮不了啥忙。
可以说这样一个四口之家,几乎全靠他长年四季,在村外的一家小型脱粒厂打工,来维持生计。
因此,每次回山村,途经那家小小的脱粒厂,总能碰到戴着风帽、口罩,身系围裙,来回搬运麦粒的他。
当看见我时,无论多忙,他总会放下手里的活儿,远远地迎上来。
边摘口罩,边和我打着招呼。
因为他长期从事较重的体力活儿,看上去比实际年纪大得多。
脸庞消瘦,眼角已有了深深的皱纹。可能吸烟过多,牙齿黄得很。
不过,虽然多年过去,他的笑声依旧是那样的真诚,让人感动。
凝视着面前这个发小,不能不让人一次次想起鲁迅先生笔下的中年润土,一个被生活折磨得沧桑十分的汉子。
曾记得那是去年夏天的事了。那天吃过午饭,我骑着电摩打算回市区,当途经他打工的脱粒厂时,他正在一辆红色的大卡车的车厢忙碌。
他身旁是一条从地面延伸上来的传送皮带,皮带大约有三尺多宽。两个工人在地面向皮带上搬运粮食袋子。
他则在车上弯下腰将源源不断传送上来的粮食袋子,抱起,然后垛放整齐。
此时,车上的粮食袋子已垛得如小山一般高。当他无意中抬头,擦拭汗水之际,望见了我。
于是那张满是汗珠的脸上,再次呈现出真诚的笑容,并举手向我遥遥地致意。
我看到他身上的围裙沾满麦粒,不一会儿从皮带上掉落下的袋子,在他脚下尽管横三竖四地堆成一堆,可他仍然向我挥着手……
还有件关于他和我之间交往的事情,让我每当忆起,心里也总是暖暖的。
那是去年秋天的事儿了。那天晚上八点半,下了白班之后,借着路灯的光茫,我一人骑上电摩往家乡奔去。
当快行至距村五里外的马寨村东时,发现车子的电量马上用完。尽管我骑得特别慢,车前的警示灯,仍然一闪一闪。
“哦!这咋办?”掏出手机,看一下时间,都快十点了。
这时,我不由地想起二良,于是拨通他的电话。
“二良,你现在家里干啥呢?”
“正看电视哩!”他嗡声嗡气地回答道。
“我现在马寨村东呢,电摩一点电都没了,你骑车帮忙驼我一段吧!”
“行!我马上过去!”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挂了电话,我继续慢慢前行。
快来到马寨村前的桥头时,就瞧见从对面远方的坡路上,一条汉子骑着电车飞驰而来。
灯影里,深秋的夜风将他的褂子刮起,如同鼓机的风帆,猎猎作响。
里面的红色背心,在路灯的照耀下,如同一团火焰一般,扑进我的眼帘。
“二良!”当那条汉子骑到近前,我才认出是他,忙喊了一声。
“俺家没有太粗的绳子,这不,俺从北和庄的一个亲戚家借了一条。”他停下车子,一边从车筐取出一条特别粗的绳子,一边冲我讲道。
……
由于从马寨到我们村有好长一段上坡路,所以,这晚当我们一前一后,缓缓行驶到我们的村头时,已经十一点多。
站在万籁俱寂的街头,望着收拾绳索的二良,我的心里不能不再次涌起滚滚暖流啊!
(注:文章里的二良为化名)
作者乐年,原名孔建军。出生于一九七六年,自幼喜欢读文学书籍。曾有小说,散文发表于巜邢台日报》,《牛城晚报》等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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