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朋友,她在网上淘了一条牛仔中裤。收到货之后发现买大了,她是个绝不嫌麻烦的人,当机立断就跟我嚷嚷着要退回去。
但是她第二天就要参加一场聚会,而买这条裤子的初衷就是为了这场聚会。她困惑极了,在衣橱前反反复复地开开关关着橱门。最后,砰地关上橱门,一咬牙和我说,我先不退了,明天束条腰带去了再说。
我向来是个嫌麻烦、粗线条的人,没有达到很严重的地步,是不会轻易退换货的。看着她频频退换货,我强忍着心烦却又没办法阻止。她的新建议也不是不能理解,本来买这条裤子,卡着时间送到货也就是为了穿一下参加个聚会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我忘了,穿完了回到家,她还是按耐不住想要退换货的念头。她再一次在衣橱前徘徊犹豫起来,她发消息给卖家要求换货,卖家答应了,先让她拍了小一码的发过来。等退货收到了,就退钱给她。因为穿了一次了,吊牌已经被剪掉,等先收到小一码的裤子,正好可以把吊牌挂到退货的裤子上。
她双手拎着那条不合腰身的裤子,问我看不看得出来穿过的痕迹。牛仔裤本来就褶皱比较多,我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可我想,细心的卖家应该会对自己卖出去的东西了如指掌吧,他可以拿着退货和库存做个对比。
我们设想,他发现了这条裤子的端倪。发消息给我的朋友,一口咬定,这条裤子被穿过了,不满足退换货的要求。他单方面选择把这条裤子再次寄回给她,拒绝退款。对退换货痴迷到发狂的朋友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在短暂结束了和卖家水深火热的唇枪舌战之后,她在心里暗暗决定这一次绝对不能服输。
果不其然,卖家把收到的退货重新又寄了回去,带着从未有过的奇怪情绪,谈不上生气,更谈不上报复。
在一个三十多度的大热天,我的朋友气冲冲地把一包快递甩到我的面前,我惊讶地望着她。
“第十次了”,她说。
终于在第十多次的时候,收快递的小哥按耐不住纳闷,开口问了句,“你经常给这个地址寄东西,你们是拿快递代替以前的邮政信件了吗?”
快递小哥就像他们的情使,他以为他传递着温暖与暧昧,孰不知却是满条裤子的唾沫星子和不甘示弱的较量。这就好比,我们在某一时间段总是会遇到同一件事情、同一个人,第一次看到的时候瞥了一眼,第二次又碰到的时候稍稍揣摩,接二连三地碰到的时候心里的藤蔓就开始发疯般爬满整颗心脏,密密麻麻得变得不透风起来。那时候,我们会觉得这样的缘分很特别。
而事实上,只是碰巧罢了,它们什么都不是。
我在念高中的时候,学校里时兴人人网。那上面有一个无脑的名为“大航海”的钓鱼游戏,依稀记得每天晚上可以钓个几次的样子。每次钓出来的鱼都千奇百怪,关键的乐趣在于你的人人好友可以在你没有钓之前把你鱼塘里的鱼偷了。也就是说,如果我当晚上线不及时,并且有人觊觎我的鱼,等我上线的时候,就没有鱼可以钓了。凑巧真的出现了这样一个人,她每天晚上都会来偷我的鱼,我就又苦苦守候她的鱼塘,在她钓之前赶紧一网捞起。
高中的时候玩性大发,在这种无脑的小游戏上花费了大把时间,拼得个你死我活才痛快。偷我鱼的人和我同级,好几次我们在路上遇到,迎面都能感受到滚滚杀气。
就这样遇到了很多次,看到了也不说话,晚上回去赶紧偷鱼。好像那样就是缘分了。
很快,繁忙的学业让我彻底戒掉了人人网,开始专心念书。不知不觉间,偷鱼人与我的缘分就此中断。我以为的联系,本来就屁也不是。
那位建立在杜撰的朋友基础上的快递,当然更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