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李渺很忙，反而老K像是很闲的样子，常常出现在“沸点”，有时候经理会喊我去送酒，我想虽然给老K送酒，不会有小费拿，但好歹他是老板他最大，我心里多少也得感念他给我一个饭碗。

他的私人包间，我来过几次，和外面完全不是一个格调，虽然酒吧重新装修过，但这里还是比外面有气质。

包厢里灯光昏暗，老K窝在沙发里，脸上看不清表情，我端酒进去的时候，他正在吸烟，见到我进来，他拿下巴点点旁边的沙发，“坐吧。”

我一想，这又是想让我跟着喝两杯？我把托盘放下，替他倒酒，然后把酒推到他面前。我坐在沙发里，有些无所适从。

他看着我笑了笑，“你是在等着我给你倒酒？”

我当然不是等着老K给我倒酒，我是在想，也许他是想让我看着他喝，我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自己来。”

酒吧的酒，大多数我都尝过了。我对酒并没有好感，所以没有因为喝的多了，就能感觉出哪种好哪种坏。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一种赚钱的工具，所以我对着酒的时候，完全想不到李白的那种诗情画意，能想到的就只有纸醉金迷。

老K的话并不多，他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无论从外貌还是行为举止都充满成熟稳重的气质。我对这个男人是充满敬畏的，确切地说，是畏大于敬，因为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一种鬼神不忌的张狂。

我突然想到，李渺谈论老K时的那种苍凉语气，我想她是爱他的，但这个男人太难以掌控而已。

“在发什么呆？”老K一句话把我从九霄云外的思绪里拉了回来。

我攥着酒杯，“没，我在想下班之后去哪吃宵夜。”这句话脱口而出，我就后悔了，因为每次用来应急的口头语永远离不开吃，我又说：“因为我晚上没吃饭。”

老K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下班的时候，我在酒吧门口碰见了苏凉辰。从医院离开之后，我没有再见过他，当然我也并不想见他。他和李心蕊始终是一家人，即便他当日救了我，我也并不想日后没完没了的报答。

他见到我，脸上未见多少表情，微微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我朝他笑了笑，然后离开酒吧。我不是个面瘫，不会像他一样，动一动面部肌肉，仿佛要折寿一样。

一周过去，周朗仍旧没有消息，我去周朗学校打听过，没什么人知道他去哪了。跟他关系好的同学没有几个，他们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说周朗又跑到外地去做生意了。周朗一向野惯了，偶尔消失一阵子，我倒不担心。

这段时间，每次我去“沸点”，而恰好老K也在的话，经理就会叫我去送酒。而我，好像也渐渐习惯了这件事。苏凉辰也偶尔会来，我一直不知道他来做什么，看起来不像是喝酒，和老K的关系又不像是铁哥们。

不过我没有太好奇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包厢里的公子爷，有一个就伺候一个，有两个就伺候一双，其他的跟我没多大关系。

晚上下班的时候，在寝室楼下，正好看到沈公子抱着唐爽在唇舌纠缠。这个时候，难道他们不应该在酒店房间里缠绵吗？怎么会大半夜腻歪在寝室楼下？

我想埋低脑袋就当什么也没看到，溜过去算了。可没想到，不开眼的唐爽竟然一嗓子吼住我，“冯纬纬，站住，跟做了贼了似的，往哪跑！”

沈公子显然对唐爽的心不在焉不满意了，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唐爽吃痛地瞪了他一眼。

说实话，我也很纳闷，唐爽接吻的时候，还有闲情逸致睁开眼睛观察周边环境，这简直是对沈公子的吻技的赤裸裸的控诉。而之后唐爽跟我说，她当时是闭着眼睛的，但一听到那脚步声，就知道是我。我猜这人上辈子属驴的，耳朵倒是挺长。

沈公子的好情绪显然被唐爽不识趣地破坏殆尽，一点儿兴致也没有了，松开她，“你们一起上楼吧。”

唐爽过来挽住我，刚要转身离开，结果沈公子又叫住我，“冯纬纬，你等一下，我有两句话跟你说。”

我看了看唐爽，看了看沈公子，很怀疑他是叫错人了，结果沈公子伸手指了指我，“对，没错，就是你，冯纬纬。”

我跟唐爽低声说：“这事儿可都在你眼皮底下发生的，跟我可没任何关系。回头想找刀砍人，找沈平阔。”

我往沈公子那边凑了凑，他又带我走远了两步，“老K昨天跟我说，他对你有兴趣，你考虑一下。”

听到这句话，我第一反应是惊讶，但又好像不是毫不知情，类似于被捅破一层窗户纸之后，发现果然是这样，但又觉得不该是这样的感觉。

我没有跟沈公子多说什么，有什么话，恐怕也得我跟老K亲自说清楚。

回到寝室的时候，唐爽正守在门口，拿着拖鞋，全副武装的样子，我看了看刘小早，正坐在桌子旁学习，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开心农场的游戏，显然她刚偷完菜。这孩子从来玩游戏都这么跟不上时代的脚步。也难怪，大家追随时代的时候，这孩子在发奋读书。

“说，沈平阔跟你说什么了！”唐爽举着拖鞋，非要刨根问底。

我考虑了一下，到底该不该告诉唐爽，后来我一想，我连内裤有几条，唐爽这女人都一清二楚，她连沈公子后背有几颗痣这种事都跟我说，这件事我瞒住她，完全没道理。如果说，为了创造一种我和她男友有什么的假象，那倒是能达到目的。

唐爽听我说完事情原委，把拖鞋扔在地上，伸脚穿上。“我谅你们也不敢背着我做什么！”之后，她让开一条路，放我进门。

进了门之后，她就开始了长篇大论，大致意思就是，让我一脚踹了身无分文的周朗，转投沈公子好友的怀抱。

她一边往脸上抹面膜，一边劝我，“要我说，沈公子这朋友比周朗好一万倍。诶，不是我说啊冯纬纬，终于有个像样的人来拯救你了，快擦亮你的双眼，高高兴兴投入他的怀抱吧。”

我瞥了一眼唐爽，“对方是什么角色你知道吗？别一厢情愿把你的意愿加诸在我身上。有时间多想想怎么取悦你的沈公子，好让他在你身上多下点儿血本。等将来你们俩完蛋的时候，你也不至于一无所有。”

“你丫嘴能再毒点儿吗？哪天我和沈公子吹了，我就赖上你，让你养我。将来我还勾引你老公，花你的钱，打你的娃，给你儿子当后妈。”

“这辈子我老公就是周朗，也只会是周朗，你有本事就放马过来。”

唐爽一脸嫌弃，“那我宁可找个寺庙，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然而，许多年后再想起如今夸下的海口，笃信的未来，只是觉得恍然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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