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是什么,我想,它只是个谎言,却是世上最美的谎言。
01
小的时候疯狂的热爱写作课,期待语文老师像播音员似的,用好听的声音,将自己写的短短的几百字,向全班的孩子们播报,并被称赞:情真意切,令人感动。
你无法想象一个安静的孩子是如何讲她的沾沾自喜伪装的理所当然的,想笑,拼命的笑,却被偌大的赞美砸晕、只是脸红。像一个成熟的青番茄,人们只看得到青涩、内敛、谦逊,他们看不到内里,一粒粒深褐色、饱满的籽儿,胀满整个胸膛、艳丽、骄傲的汁水,在喧嚣、呐喊、迎风尖叫的每一个细胞。
只是一个饱满的假故事而已。
哪怕一个小孩站起来无情的指出:她没说真话,那天她根本没有出去玩,她帮她妈妈晒米呢!
我们会允许一点点的虚构,写作是源自生活且高于生活的。
小孩坐下,瞪我,用夸张的唇语说:骗子。
我居然笑了,而且很开心又挑衅,我就是骗子,我写的文字能哄哭好多好多大人呢!
02
在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自诩为“热爱文学的人”。我会在毕业纪念册自我介绍一栏的兴趣爱好后面写上:爱看书。
很俗套、很一本正经、很讨人厌。
后来就没有再这么做了。
高中语文老师曾给我的作文打了很低很低的分,她说:现在这里还没有地铁,你的作文中居然出现地铁,是假的。
我很受伤也很困惑:文字不是本来就是假的么?
如果那时的我是现在的我,我想我一定不会露出受伤的表情,我也许会说,所有细节我都揣摩推敲了,主人公的疼痛、悲伤、无奈我都经历了,写完的时候我也是筋疲力尽、大汗淋漓,这些都不是假的呀。
我记得章子怡说:演员这个职业是值得敬畏的,因为他全身心的投入到另一个角色中,完全把自己原本的东西放下。
写作的人不也是这样吗?有时候我们的感情不是自己的感情,我们的定位不是平凡的自己,我们的灵魂会去到别处,或低或高,那是一个新的自我,一个有血有肉却是“虚构”的人物形象。
假的是文字,真的是感情。
03
她恍然觉得不是学文学的人,而是文学辜负了他们。
最近看到林奕含的访谈,如果她还活着,今年该是27岁的小姐姐。
她说:我们明明都知道一个人说出诗的时候,一个人说出情诗的时候,一个人说出情话的时候,他应该是言有所衷的,他是有“志”的,他是有“情”的,他应该是“思无邪”的,一个真正相信中文的人,他怎么可以背叛这个浩浩汤汤已经超过五千年的语境,他为什么可以背叛这个浩浩汤汤已经超过五千年的传统。
是啊,胡兰成、李国华之流讲过的情话,是让多少女孩身心荡漾。
“我跟你在一起,好像喜怒哀乐都没有名字。”
“你是从哪里来的?你是从刀子般的月亮和针头般的星星那里掉下来的吗?你以前在哪里?你为什么这么晚到?我下辈子一定娶你,赶不及地娶你走。你知道吗?你是我的,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你现在是曹衣带水,我就是吴带当风。”
“我在爱情里,是怀才不遇。”
“我怕你会腻。”“是溺水的溺。”
“我是睡美人,是你吻醒它们的。”
我们热爱这些美好的文字,它们像星星、像露水一样闪光,像香草、像兰芝一样沁香。女孩们的耳朵都是挑剔的,尤其是在恋爱中,她们不爱日复一日的听“我爱你”,她们喜欢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的情书,她们喜欢“三三”这样温温柔柔的小名儿,她们喜欢浪漫、热烈、不知真假的文字。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小人儒”可比小人恶心多了。胡兰成,他负了张爱玲,强暴小周,出轨秀美,仍然大言不惭的说:“我有爱玲,却又与小周,又与秀美,是应该还是不应该,我只能不求甚解,甚至不去多想,总之它是这样的,不可以解说,这就是理了。”李国华更不用讲,是披着文学的禽兽。又或者是诗人徐志摩,丢下怀孕的张幼仪,让其在异国自生自灭,转而追求林徽因。
你没有办法去相信任何一个人的文字和他的为人。
人不如其文。文学文本如影随形存在的表达者永远并非作者其人,他会是作者虚构的、美化的、理想化的人。
04
文学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谎言的好处是它好听、好看,却可能不好用。
我在高中的时候,放弃了选择更为擅长的文科。
大人们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我实在很难过,我在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读过一本书,我加入了文学社,却从来没有在校刊上发表一篇文章,以至于后来连每周一次的社团活动也懒得去。
文字有什么用呢,它不过是一团团忽明忽暗的情绪而已。现在想来却是很愧疚,是我负了文学。
文学是没有标准答案的,它是可以不诚实的,它是可以模糊的,你不能够非常功利的去要求学文学给你带来财富、地位,或者换一份稳定的工作。
有时候,它只是一种媒介,通过它,你呐喊、呼救,表达的时候,难免夸张、杜撰,所以呀,文字,是一个充满真情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