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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见到这般情状,柳三弄心中稍稍有些不豫,但仍是一副笑面。
“世伯勿怒,谅此人也是酒后乱事,小侄并未有恙,只是此事以后莫要再犯才好。”柳三弄说道。
“好!既然你喜欢喝酒,那么我就割下你的舌头扔到酒缸里,教你尝个够。”段飞蓬又转头看向柳三弄,笑道“被此人扰了世侄兴致,我再次致歉,只是我与柳兄多年未见,只因被贬远地,无缘柳兄英姿,不知世侄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啊?”
柳三弄忽然想笑,但又碍于众人,所以忍住了,不过这段飞蓬的确太喜欢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江湖四家之中,父亲唯耻于同段家来往,因为他心机叵测,对付不服他的人手段更是狠辣,而段飞蓬一口一个柳兄叫的甚是亲密,无疑是分不清自己轻重了,也难怪会被贬到穷山恶水之地。
柳三弄说道:“都说天下剑器六分别剑三分段仙,除了别剑山庄,想要问剑唯有段家,这段家剑阁收藏的皆是上等的珍品,足占了天下剑器的三分,所以我想问世伯取一柄剑。”
柳三弄少说了一分,这最后一分便是穆成雪的佩剑秋水,不过天下对此人诸多忌讳,所以总会避而不谈。
“哦?难得世侄由此雅趣,世侄且说,我绝不吝惜。”
“谁人不知段仙一剑青龙变的故事,侄儿当然想要世伯府中那柄能化青龙的青罡剑呐。”柳三弄斜眼笑道。
段飞蓬愣住了,生生看着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儿,青罡剑,同咎言剑一样皆是宝器,这柄剑流传着祖上月夜变青龙的故事,段家的颜面有一半是这柄剑撑起来的。现在他说想要,很从容,好像探囊取物一般的自信。
他突然意识到,这家伙绝非那么好惹的,柳家的人,也根本没有好惹的。他虽知道柳三弄造访目的不纯,但如此要求,明眼人也知道它绝对是来找事的了。
青罡剑事关重大,段飞蓬绝不会交出,而柳三弄呢?他是柳家的人,柳家和穆家朝廷的关系不言自明,自己犯事不保被贬到此地,莫非,这小子不远万里,是皇上仍对自己存有异心,让他刺探?而且方才自己的人已经冒犯了他,对自己恐怕已经不利.....
段飞蓬知道就算他提出什么要求,自己都不能发作,当然,柳三弄自己也知道。
对付流氓,就要比流氓还要流氓。
“额....哈哈哈,世侄说笑了,说笑了……”段飞蓬尴尬作笑,滑稽之极。
“怎么,不曾想世伯方才说绝不吝惜,竟然是假的?”
他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但是他段飞蓬的长子知道,他的儿子叫段石武,这个段石武,果真是不识时务,武艺没有继承了他爹的,但脾气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颐指气使的柳家老三居然如此放肆,父亲受辱,他又如何忍得住!
他一把将案几掀翻、右手沉力,手中揾着的茶盏如暗器一般袭向柳三弄,当然还有一盏子滚烫的热水,柳三弄面色不改,因为它停在了自己的额前,接住杯盏的,自然是花辞树,杯中滴水未落。
只听那段石武骂道:“我呸!你个庶子,居然敢这般与我父亲讲话,难道是活腻歪了不成?”
此语一出,段家门人纷纷闹腾起来,都是武者,怎么见得了主子受辱?况且这些粗人,根本不知道柳三弄有着什么样的背景,是个怎样可怕的人。把他打一顿,拉出去吊起来,替老爷出出气,他们是这样想的。
柳三弄现在很开心,他太开心了,他就是要闹,闹的段府越乱越好,若是段家人太过拘谨,自己倒愁了。
“你刚才说......庶子?”柳三弄眼色已变,“可我这个庶子能在举手之间,把你送上天牢和刑场。”
他在恐吓,恐吓所有不服气的人。
段飞蓬最大的错误不是嚣张跋扈目无王法,而是养错了人,人总会给自己找些事做。段老爷的这帮莽夫,恰巧是喜欢没事找事的。从来都是段家欺负别人,没有被欺负过,他们已有了这种思维习惯。
就这一帮人,你恐吓他们,无疑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第一个动手的,自然是不负柳三弄重望的段石武,他的拳头已经痒了很久了。众人便一拥而上,生怕慢了,揍不了那臭小子一拳头。
的确,柳三弄书生模样,怎么也不会是练武的材料,甚至花辞树也暗中探过他的骨,柳三弄虽然懂些奇门遁甲之术,但根本没有武脉。
柳三弄缓缓取出袖中的骨扇,他收藏的名扇很多,此骨扇也是其中之一。
他要扇子干什么?他自然是要遮住眉目,他一个文弱书生,看见花辞树与这些人大打出手的模样,恐怕是非常不喜的。
段飞蓬想拦,堂内这么多人,他一个人,怎么拦得住?
柳三弄知道,花辞树的武功很高,不敌穆成雪只是因为,穆成雪非人。但柳三弄明白她的武艺,已是武林翘楚。
就算是手中无剑,她的掌法依旧凌厉,以一敌十,毫无破绽。就好像一只灵活的火狐狸,在群牛之间飞窜,群牛空有一副蛮力,却半点也使不出。而令段老爷感到震撼的是她的手法,纤弱的手臂还未及这些人一半粗细,但就好像一张环锁,死死缠上手臂然后轻松拧断他们的筋骨,此法虽然狠辣但花倒是用的巧妙,只让他们受些皮肉之苦。
连却数人,大家对这灵活的小姑娘大为头痛,而她的眼神,却望向了段石武。
段石武头大了,他绝不会用自己的手去尝试那断骨之痛的。
“住手,给我住手!”一声闷雷狮子吼,竟将这百尺高阁飞檐之上的金龙震落,金龙落地,万籁无声。
段飞蓬静静看着花辞树,刚才果真只是注意了柳三弄,而这个女人,现在却已成了焦点。方才她使的武功,段飞蓬很确信自己并未看错。
“狩心掌,锁金手,没想到,姑娘居然是熊家的女儿。”段飞蓬居然笑了。
“是又怎样?”花辞树问道。
“因为就算你要青罡剑,我也会交给你的。”段飞蓬眼神怪诞,淡淡说道。
“我不要青罡剑,我只要你放了强行掳来的此地百姓。”花辞树道。
“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留在此地,与小儿成婚。”
“荒谬。”
他取出半枚玉袂,这块玉袂花辞树很熟悉,因为她身上的,是这块玉袂的另一半。
“我与盟主乃是八拜之交,亦有指腹为婚之谊,有此断璧为证。我知你非其血脉,但我段某却是遵守信义之人,只要姑娘愿与小儿成婚,便没有人敢反对。”
没有人反对?莫说花辞树不愿意,柳三弄也不愿意,碰上只母老虎,这武艺平平的段石武,更是一万个不愿意了。
只有段是喜哉乐哉的,他的确是只老狐狸,娶了花辞树,那么熊家的武林势力都有可能归附而来,到时候,回到中原,广纳英才,甚至黄袍加身也都未尝不可。花辞树不过是一枚棋子,一个名目而已。
“不可能。”花辞树回答得决然。
然而段飞蓬始终是老狐狸,自己这个犬子如何能娶虎女,段石武的这点本事,自己还是知道的。不过他还有一个理由,一个让她不得不同意的理由。
“我能帮你杀了穆成雪,这是段家的实力,也是我段某的诚意。”
她愣住了,她不得不同意,她的实力与穆成雪实在太过悬殊,依凭自己想要杀他已是痴人说梦,但是这段飞蓬不一样,他实力莫测高深,未必在穆成雪之下,更何况他的门路万千,心思诡谲,诛杀穆成雪的手段,自然不会少。
柳三弄也愣住了,千算万算,没有想到段老爷子眼光这么准,手段这么毒,更想不到熊段两家私交如此深厚。他本想朝水里放个闷雷,将事情闹大些,再狠狠敲他一笔,叫这段家长些记性,可现在,船翻了,连雷都被鱼叼了去。
且不说他段飞蓬能不能碰到暮成雪半根毫毛,单这理由,柳三弄知道,他绝对拒绝不了。
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愿意尝试。
即便出卖自己的肉身。
“我愿意。”
“我不愿意。”
柳三弄开口了,语气坚决,他能立在此地,只是凭借柳家和朝廷的势力,然而自己的底细他还是清楚的,他到底不过是一个人,一张嘴而已,对于偷溜出来找寻穆成雪的柳三弄,柳家和朝廷是不会给自己半分声援的,他非常明白,所以当真和段飞蓬撕破脸,自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然而他没有办法了,柳三弄绝不能亲手将花送入虎口,因为不仅自己无法原谅自己,恐怕连穆成雪,都要将他千刀万剐。
“花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这绝非是如此简单的事情。”柳三弄皱着眉,忧心如焚。
“柳公子,我们本是萍水相逢,你的关怀我感恩戴德,但如果你想劝我回头那么大可不必,你此行目的是想救回此地百姓,现在已经达成,而我不是。我必须留下。”花辞树背对着柳三弄,也不回头,只冷冷说道。
“原来如此。”段飞蓬笑着看向柳三弄,好像一只流涎豺狼,逼视眼前的猎物。“既然世侄只是为了这些贱民,那么就请将他们带走吧。”
再多的刁民也不如一个花辞树来的重要,况且这柳三弄喜欢多管闲事,那就让他去管,待他一走,自己想要多少人都是举手之间。
“我还不能走,”柳三弄一手擎着骨扇,另一手负于身后,立在一众人之前,眉如电,目如勾,“我说过,你的人生并不只有报仇二字,如果沉溺过去,就算杀了穆成雪,那么你仍旧不是你自己。”
“只要身在江湖,谁又能做他自己?”花辞树说道。
“只要心不在江湖,那么就算置身乱世,你也能自得风流。”
“我做不到。”
“我一个外人都没有放弃你,你又何必要放弃你自己。”
“多言无益,段伯父,将他轰出去吧。”花辞树已经合上双眼。
“那么世侄,莫要叫我为难,这就请了。”段飞蓬伸手送客。
他突然想要将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但是他毕竟是暮成雪的朋友,他应该还有事情要做。
“你虽视我浮云,我却当你知己,若你有朝一日需要我,柳三弄定不推辞。”他翻袖,提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