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不懂夜的黑

头顶有飞机飞过,在蓝天留下白色的印记,把天空划为两半,然后慢慢散去痕迹,朱焱遥遥地对着飞机挥挥手,从内心说出珍重,他觉得飞机上的阿彩能够看见,能够带走他在这片天空下的想念。

五年的时间很短,朱焱这样安慰自己,然后面朝飞机消失的方向,仰着头,微笑,眼泪就不会掉下来。

一眼

看到你,我的心里就开出花来

朱焱十五岁离开小镇到县城上高中,搬到新家的时候,从隔壁的窗户探出一个脑袋,紫色的蝴蝶发卡,嬉笑着说“这个哥哥长得真白”。

朱焱将满是尘土的手指在自己脸上划了一下,便出现了两条灰色的汗印,阿彩被逗乐,嬉笑着从窗户收回脑袋,紫色的蝴蝶飘进了窗户,也飘进了十五岁少年的心里,落到了刚刚开出的花上。

朱焱长阿彩三岁,一个读高中一个在初中,总会在放学的时候在小巷口碰上,夕阳将橘黄色的光线从巷口铺开,阿彩叫着“猪头哥哥”,一下子跳上朱焱单车的后座,朱焱把单车骑地摇摇晃晃,阿彩在后座笑出声响,晚霞把少年的身影拉得很长,每天的这时候是朱焱最开心的时刻,紫色的蝴蝶发卡在小巷里飞舞,单车朝着夕阳的方向驶去,时光像是天长地久的样子。

一念

在你的微笑里,我才有呼吸。

朱焱考到了省城的大学,暑假寒假总是要去看阿彩,虽然他只是她的猪头哥哥,朱焱安静地等待阿彩妹妹长大。

在朱焱的良言相劝,死缠烂打,威逼利诱下,阿彩选择到了朱焱的城市读大学,朱焱陪阿彩去报道,阿彩跟舍友介绍这个帅气的哥哥。哥哥,朱焱听了一万遍,从阿彩的十二岁,到十八岁,终究还是哥哥。

有一段时间,朱焱开始忙着找工作,实习,阿彩在新的环境里有了自己多彩的生活。直到有一天,阿彩说跟朱焱一起吃饭,同行的还有一个男生,男生规规矩矩地喊朱焱哥哥,朱焱笑着喝下杯子里的啤酒,声音很大地应了一声。

阿彩讲小时候跟猪头哥哥的打闹,讲小巷里的时光;男生说起大学里遇见阿彩是多么幸福的事情,朱焱笑着听着,轻轻附和,只是手里的啤酒一直没停。

吃完饭,送走甜蜜的一对,朱焱坐在地上,仰着头微笑,看星星在云层里躲来躲去,想起紫色的蝴蝶发卡在小巷里飘来飘去,那些原以为地久天长的流年里,地久天长的记忆里,阿彩永远只是长不大的阿彩妹妹。

朱焱毕业,决定了许久,最后签了总部在这座城市的一家公司,之后便申请去别的城市锻炼。这座有阿彩的城市,他终究是放不下,这座有阿彩妹妹的城市,还是伤了心。

慢慢地两人的联系减少,只是偶尔的问候。

一年以后的深夜,阿彩在电话那头哭得激烈,哭腔里喊起来,“朱焱,你这个骗子,你不是说你要一直看着我长大吗,你现在死哪去了!”朱焱仰起头,微笑着,想起那是十八岁,他要去读大学,那个夏夜,月光明媚,蝉叫地特别响,小巷深处有一两声狗吠传来,朱焱教阿彩骑单车,他在后面扶着,然后慢慢放手,阿彩害怕,大声地呼喊,朱焱说“你放心,我在后面一直看着你了,我会一直看着你长大。”

挂了电话,朱焱梦见了时光回到了十五岁的时候。

一周后, 朱焱调回总部。

当他出现在阿彩面前,说“我啥时候骗不过你”,他看见阿彩的微笑,就像第一次见面,从窗户里探出来时一样,他知道,在这个微笑里,他才有呼吸。

阿彩每个周末都要找朱焱蹭饭,朱焱总会一边打电话像妈妈请教,一边系着围裙,给阿彩做一桌子家乡菜,有一天,阿彩忽然问:“朱焱,你长得也不丑,为什么找不到女友了,难道取向有问题?”

朱焱一大口米饭喷了一桌子,然后坚定的摇了摇头,阿彩笑地前仆后仰,大声地说:“看你这么可怜,咱两又这么铁,我做你女朋友吧!”朱焱将嘴巴里的饭菜咽下,仰起头微笑,他看见紫色的蝴蝶穿过小巷的夕阳,轻轻地落在他的手心,他知道阿彩终于长大了。

一别

白天不懂夜的黑

大学毕业,阿彩有一个很好的留学机会,阿彩很想去,却一直不忍心跟朱焱说,她知道长久以来,朱焱对他的好。

朱焱明白阿彩的想法,出国深造是她一直的愿望,朱焱发信息给阿彩:“无论相隔多远,我会一直看着你长大。”他不知道五年的时光会发生什么,他害怕12个小时的时差里,弄丢了他的阿彩,她的微笑,但是他还是不想让阿彩失望。

阿彩走的那天,朱焱借口出差,其实一直在远远看着阿彩,看着她过安检,去候机,慢慢消失在通道的尽头。他走到外面,在一个角落静静坐着,直到阿彩的飞机离开。

五年的时间很短,朱焱这样安慰自己,然后面朝飞机消失的方向,仰着头,微笑,眼泪就不会掉下来。

但,终究还是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碎了一地。

她在邮件里告诉他,那里的气候温和而潮湿,那里的火鸡和苹果馅饼的味道,那里寂静岭的传说,那里学校有很多有趣的事,那里有一个美国男孩子在追她…..

他给她讲家乡的变化,讲工作中的新鲜事,讲他很想她。渐渐地她开始减少了回复他的次数,时间也拖得越来越长,朱焱有一次机会去美国看她,阿彩已经约好朋友美洲旅行。

第三年,阿彩在偶尔回复的邮件里,开始喊朱焱猪头哥哥,开始说国外的生活,教育,环境,开始说朱焱和阿彩相差整整12个小时,他在夕阳下回到他们一起玩的小巷;她在弗吉尼亚的季风里拍日出的曦光….

第四年,家里人开始催朱焱结婚生子,第五年,朱焱与朴素温婉的妻子有了自己的孩子,孩子满月,收到了来自美国的阿彩阿姨寄来的大大的礼物。

家庭大扫除,朱焱在旧书箱里翻出来一枚布满灰尘的紫色的蝴蝶发卡,阿彩一直钟爱紫色蝴蝶发卡,这一枚是高考结束后,朱焱悄悄从阿彩房子里拿的。妻子走过来看了一眼,朱焱微笑着说,这都不知道是阿彩啥时候落在我这的。

阿彩的老公跟着阿彩回家省亲,在阿彩曾经的屋子里发现一枚瓷制的紫色蝴蝶发卡,这个蓝眼睛的男人看着精致的发卡连连称赞这是艺术品,那是阿彩和朱焱在景德镇旅行,朱焱送给她的。

正好是黄昏时候,窗外的小巷里孩子们单车打着一串一串的铃声经过,晚霞把少年的身影描绘地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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