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润物细无声
风自南来,夹杂着海上的湿润,一点点绿过柳枝,新苗展翅,惹来啼莺声声,惊醒了梦到辽西的闺中人。而这时,春雨就到了。
它细长,连绵,轻柔,似在抚摸一切,又似在安慰一切,唤醒了沉睡了一个冬季的万物。满城的柳絮伴着烟雨,“蒙蒙乱扑行人面”,挽住春心,凝却相思,惆怅着念而不得见。然而,不管绵柳如何撩人情思,春雨依旧自顾自地下着。
弥漫在远山头,和着云,笼罩着青松,带着飘渺的梦和期待,缓缓流动,路过田野,路过河堤,来到人家屋檐上,顺着瓦缝,淅淅沥沥连成雨帘,一点点落在屋旁,形成小溪,又缓缓经过草地,汇入河中。池塘春草生,竹外桃花枝头渐放,惹来白鸭追逐,叫声热闹了一片。所有一切在这春雨中默然生长,在你发现时,早已青绿,河水也叮咚唱过你的窗前,静静凝望的你才发现绿窗下,春阳渐生时,水珠在海棠花上绚烂。
夏·阴阴夏木啭黄鹂
最难忘乡村夏季的午后阵雨,一片阴云忽来,鼓点骤响,还未回过神来,晾在院里的连衣裙已被打湿。如倾盆在屋檐上,啪啪作响,那在田野劳作的人们纷纷奔回,混合着雨水的汗水,落在田间,燥热与劳累洗去。这样的午后最适合睡觉,听着雨声进入梦乡。门外的草鞋无言等待。
醒来时,天已放晴,彩虹卧波。泥泞的小路旁,竹林里,偶尔传来水珠跌落的声音,打在草细长的叶上,打在夏虫的背上,惊扰了蚂蚁搬家,最后暗暗流入草地深处,流过树林,流淌在绕着山转的河中。
经受住骤雨的夏木已然深绿,褪去了春水滋润而初生的娇嫩,在午后阵雨的洗礼中成长出高大挺拔的样子,带着浓阴照水,静静守候,看人们洗菜浣衣,追逐玩乐。农人回到田野,吆喝着嗓子,赶着牛,白鹭飞过水田。一阵清风吹过,黄鹂声脆,云卷成万象,唤来彩霞,铺满天际。
那被阵雨敲打过的土地,散着土腥味儿,告诉人们,夏雨它曾经轰轰烈烈地来过,最终又默默回到来处,滋养作物,清凉劳作了一天的人们。
秋·草木摇落露为霜
如果水的春天是烟雨朦胧,水的夏天是午后骤雨,那么水的秋天是“霜露”。
秋风一来,冷冽与肃杀就到了。那生于春长于夏的一切要经过秋之“霜露”的考验才能真正走向结果,走向收获。
霜露生于夜深时,晶莹剔透却又凋伤了一切。受不住的在秋来时就黄了,就谢了,就枯了。夜中不寐的人见了,来到阶前,不免寂寥,不免惆怅,放下水晶帘,静望秋月,却被这霜露湿冷了罗袜。“露从今夜白”,是谁的相思顿生,念情难减,见不到的人在闺中独望着这同一轮月,风来,梦依旧难醒,一直待到天明,却见霜白了一川烟草,更生悲意。“秋风萧瑟天气凉”,是谁在这“草木摇落”之际,涕泪沾裳,在清商曲中,回文锦字如何也绣不成。秋,让耐不住肃杀的缄默,让心底的惆怅难沉。可是,总有耐得住考验的:那绽放东篱的菊花,“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那静默飘香的丹桂,“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那红了脸的枫叶,让登古原的游人“停车坐爱枫林晚”;那弯腰的水稻,那风吹的麦浪,在秋阳下流动着灿灿金色,全是丰收的喜悦。
耐得住秋之霜露,便是胜春朝的收获。
冬·能饮一杯无
冬天的水,是经历过生长、拼搏、收获之后的沉淀,是“纵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寂静欢喜。
它从天际飘然而来,用世上最纯洁的颜色,干净了整个世界,宁静了世间一切喧嚣。伴着风,回舞在人间,落在枯枝,落在荒野,落在墓地,落在人家寂静的水井。深夜里,月影不见,云已沉睡,触不到的梦境,闻不了的虫声,唯有梅花以最火艳的裙装迎接它,唯有依然清脆的苍松等候,它却只默然,不悲不喜,不怨不乐。寂然为万物披上银装,用这厚重的水轻轻护住美好,驱除破坏。
夜归人轻扣柴扉,屋内烛火寂静,一声犬吠,热着的绿蚁,香气缭绕。屋外的雪,静等一个暖阳,它不言不语,幻化成水,在又一个春回,又一个南风来时,复苏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