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儿时故乡一别几十余载未曾回归,内心的牵绊早已是一片草长莺飞。因多种缘故而未竟的行程,终在十一假期与一行数人踏上关中的探亲之旅。
汽车长途跋涉横穿了豫晋二省,到达了陕西境内,蜿蜒的山路使我们放缓了前行的车轮。海拔的不断增高,陡急的弯道越来越多,考验着驾驶员的经验和技术,路况复杂多变,行驶变得小心翼翼,一行人急切的心情变得激动而又紧张。我那些近乡情怯的情绪也因此冲淡了不少。
苇子园是我儿时常去玩耍的地方,一条清凌凌的小河自东向西流淌,周围环抱着群山连绵,山上是茂密的植被,树木覆盖郁郁葱葱。
各种树木品种繁多,春夏之际,远望去满山的连翘花开成了海洋,那金黄色的光芒闪亮了人的眼睛。各种果子树上的花次第开放,红的、粉的、白的,蝶舞萤飞热闹得很。
小河清澈见底常年流水不断,溪水潺潺,裸露着水底的卵石和绿绿的水草。夏天的时候大人们来这里洗衣服,锤布石上揉搓掉他们劳动的汗渍,几个伙伴跳进水里蹦蹦跳跳,溪水冲刷着我们的脚踝,溅起的水花洒满了同伴的衣衫,笑声在山谷里悠扬回荡 传到远方。
岸边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苇子,我没少在那里玩捉迷藏。小河的岸高处,长着一片毛栗子树,每到收获的季节,树上挂满了由青变黄的毛球,大人们拿着杆子忙着采摘,孩子们却是嬉笑中用它来恶作剧,换来是大人们一顿爱护的嗔责之声。
一眼清浅的水井就在小溪的南岸,井水浅的几乎是垂手可掬,蹲下来手就触到清冽水面,稚嫩的脸庞争相倒映在清幽的水里。父母的呼唤声从山坳里传来,一伙孩童轰的一下四散开来 成鸟兽散,趟过溪水沿着那条崎岖的小路赶回各自家院。大人来担水的时候,把水桶放在井里直接灌满一拎上来,那口水井养育着村子里一代又一代生活在那里远离故土的异乡人。
至今苇子园的小溪干涸了,常年汩汩的溪水不知踪影,那眼清浅的水井亦被填平,井口的地方堆满了石砾……
我站在这里,再也找不到童年的乐园,满眼只有那连绵的山峦青青如故,只看到挖掘机在轰隆隆的工作中,成片的苇子毫无生机的处于推掉的前夕,开发的气味越来越浓。
久居的老屋已成一片废墟,泥土堆积在塌方的门口,看着是那样的人去屋空,破碎的瓦砾在地面上长满了绿苔,只有墙壁上熏黑的痕迹有气无力的向我们打着招呼,好像在欢迎着它的主人踏足归来……曾经宽阔的院落也被邻居种上了一片花椒树,枝枝丫丫的延伸到门前的山路上,看着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已不复存在,深深感叹几十年的沧桑巨变,风雨无常。
小时候山上住着一户比较富裕的人家,一个石头堆砌成墙蓝瓦做顶的房子组成的四合院,干干净净的看着就和大家住的不一样。在那个时候的我的眼里他家就是富贵人家,总是感觉那个院子很神秘,院子的主人是一个十分讲究又很精致的小脚老太,我跟着奶奶去他家里走亲戚,总是很害怕,怯怯的站在石门口不敢进去,她就拿着家里好吃的东西和我奶奶一起到门口诱惑我,我才敢跨过她家的门槛,踩着一行清幽的石板路进了院子,留在那里玩上一天,感觉就像是过年一样。
而今,顺着宽阔的山路爬上山顶已是气喘吁吁,过了收获季节,山上红红的野果已脱落完毕,各种鲜花已化作春泥,只有火红的柿子,和一树一树的山楂在那片绿莹莹的山间异常火爆耀眼,惹得同行的孩子们一声声兴奋的尖叫,充斥着我们的耳膜。
舅舅不听我们的劝阻,非要爬到树上给我们摘柿子,那是不用水煮直接能吃的柿子,又脆又甜,我拗不过老人的固执,只好担忧地站在他身后护着他。
山上那个四合院子仍然健在,只是早已被主人弃之不住,在一旁新盖了高高的楼房,这座承载了几十年风雨的院落见证了山村里人民生活的巨大变化。
小姨家厨房里袅袅的炊烟从屋顶上冒出来,炉膛里的火焰越烧越旺,沸腾的热水煮熟了我们的晚餐,几个桌子围在一起诉说着两地人深深的思念和世事的变迁,乡音已改鬓毛也衰,儿时的同伴也亦是人到中年容颜不见,推杯换盏里激起心中几多感慨几多的情怀。
返程的那天山里大雨纷飞,离别的情绪萦绕在我们的心田,雨水中挥别了亲人们不舍的挽留,驶离了他们的视线越走越远,一路上车子行驶起来更加艰难,雨刷器不知疲倦的卖力狂刷,也刷不完我们心中对这片热土深深的眷恋。
行至半山腰处,倏地发现对面山上冉冉升腾起的烟雾,起起伏伏一直上升,细雨中连绵的山峦被浓浓的烟雾包围,这美丽的画卷像天上瑶池的仙境,这海市蜃楼一样的奇观,在这绵绵的雨中成了我们一行人回程最佳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