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早晨,城市被冻僵!阳光遥远,黄黄的,包子铺门口吐着粗粗的白气!
他拖着一条坏腿站在包子铺门口,头发已成一片锈死的黑毡,PM2.5的颗粒钻满他每一处毛孔,并堆积起来,形成无处不在的污垢。他的手如同蜥蜴的爪子那么古老,拎着厚厚的棉裤防止掉下来,双脚是赤裸着的,泛着一层鳞甲!他没有名字 是个疯子!
疯子每次在包子铺门口呆呆张望,都会换来老板施舍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有时是客人吃剩的。久之便成了包子铺最忠诚的顾客!得到施舍后,他会回赠笑脸,漏出黄牙,平日紧张恐惧的大眼睛眯起来,挤出深深的鱼尾纹,揣着包子 偻着腰,跑进自己的角落!有时看见靓丽女子,也偷偷猫几眼那女人的胸脯!
疯子是疯的,不傻!
他的窝在一片待拆迁的棚户区中间一座废弃的蔬菜大棚里,与国际酒店相对。由于这一带住户已经签写拆迁合同,大部分房子已经被拆掉了窗户,这里便成了他和一大群流浪猫狗的乐园!住户陆续搬离,他收集住户们遗弃的一些废旧物品,毯子,垫子,瓶瓶罐罐,给自己筑造了一个杂乱的窝! 占去这座蔬菜大棚一角!有人给他一件黑色的类似于警服的棉大衣,另外一人给了他一双皮鞋,疯子穿了棉大衣,把鞋抱在怀里,赤着鳞脚,跑了。他把那双皮鞋放在窝里的一只黑乎乎的木头匣子里,匣子里 还有另一双看着干净的皮鞋!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不穿鞋!也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人们只知道某天跑来一个疯子,在附近住了下来,仅此而已!后来人们陆续离开这里!疯子似乎成了地主!
疯子每次吃完饭都会对着窝里一堆杂物中间一面镜子端详一会儿,镜子是一块破镜的某一角水银玻璃,他对着镜子,用黑乎乎的指甲扣掉牙齿上的韭菜叶,再用指甲整理一下自己的毡发,那粒韭菜叶便嵌在了他的毡发间,有时,又用牙齿清理指甲缝里的污垢,那粒韭菜叶便重新被咀嚼一番!然后,钻进毯子里,在他的地盘上呼呼大睡,如醉酒的国王!泛起的灰尘被风吹散。穿梭于棚户区间的流浪猫狗,如这位疯子国王的护卫!
某日,我与二十三号在包子铺里吃早餐,门面的玻璃被雾气凝华成的水珠朦胧,看不到外面。包子铺满座,食客们匆忙吃着早餐!一位浓艳少妇踩着钉子鞋在门口柜台等待打包早点!二十三号把眼镜扶了扶,防止眼珠子掉出来!此景,我也不由回头望去,果然妖娆,深冬时节,大多美女被棉衣裹去风华,唯有这一位不畏风寒,想必如二十三号这般好色之徒,此刻定是感慨之余不乏厚敬之意。社会责任之需要啊!
美女结账转身时,恰与疯子撞了个照面,“哇” 的一声厉叫,包子撒了一地!靠!这厮怎么进来了!疯子似乎表示友善,笑出一嘴黄牙,浓艳少妇早已夺门而去,钻进一辆轿车,轿车司机油头粉面!店里伙计怒言斥喝着疯子,拿起菜刀挥舞了两下,意欲吓唬一下他!疯子被赶出去后,老板捡起地上的包子,装了塑料袋,跟出去欲递给疯子,疯子却瞪着惊恐的眼睛,双手提着棉裤,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看老板!消失在去往棚户区的街口!
自那以后,疯子再没出现在包子铺门口!
有时会在某个街角的垃圾桶旁看见他提着棉裤,顶着那头毡发,赤着鳞脚
数九寒天,大雪铺满城市,盖去了肮脏的垃圾站,雪花洗去了肮脏的PM2.5,空气清爽许多,明的晃眼,我路过棚户区街口,看到一辆警车,警车不远处,一处墙角侧围着人群,又一辆黑色京杯车驶去墙角,几名带着口罩和白手套的貌似医生的人,把一具冻僵的尸体抬上京杯车,尸体上盖着洁白的布子!
2016 11 06 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