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位叔叔,亲二叔,59年的,十几岁就出外打工学建筑,再后来结婚生子,依然干建设。93年,堂妹七岁堂弟才五岁时候,二叔工地老板因某些事跑了,留下十来个工人和一个做了一半的烂滩子工程,叔叔壮着胆子咬着牙接下了工程的标,没成想那一年就赚了个盆满钵满,有钱的小堂妹总穿得很漂亮时尚,当我们还在穿几元钱一双的白网鞋时,堂妹已经穿上了带彩灯的我说不上名的运动鞋,二婶说这鞋七八十块一双呢。七八十块在那年是多少,十来岁的我并没什么概念,只知道可以换十多双的白网鞋,96年,二叔在顺义买了房子,那年中秋节二叔接走了二婶和堂弟堂妹,从此成了村人眼中的北京人。
可能像别人说的二叔名字起的好——从如,从来就是如意的。一路顺风顺水,房子买了一套又一套,车子乱七八糟的货车工程车面包车私家车算起来七八辆,还花一两百万买了一大片基地,我的爸爸加另几个叔叔也一直在二叔工地做事,一做就是十几年,直到2014年二叔破产。
二叔破产的具体原因不详,流传的版本太多。无非就是被骗了,哪个工程投资失利了,我只知道,顺义的房子抵了债,600万在北京飞机场买的房子法院收了,车子该卖的卖该抵的抵,基地也易手他人,一辈子养尊处优的二婶在超市上起了班,堂妹大学毕业,自己养活自己,堂弟当年花了十多万关系读的军校,说出来就是铁饭碗,却依然在北京现代汽车厂当着一名小小的车间主任。至今堂妹没嫁,堂弟未娶,一个32,一个30。
堂妹很少回来,网上我们联系也极少。只看她朋友圈,又在北戴河旅游了,又在杭州西湖了,又去云南丽山了,前阵子看她换的工作在某学校做会计,经常有孩子圆圆的笑脸在朋友圈对着我们甜甜的笑着。有时候亲友群聊天,婶婶们催着她带个男朋友回来,她说现在日子蛮好的啊,问老了怎么办,她爽快的答,老了就去找个老头子作作伴,晒晒太阳,调皮又不失活泼。
堂弟高高的个子,俊朗帅气,话比较少。先前家里条件好,高不成低不就,现如今要房没房要车没车,想挑都没得挑,去年回家,几个婶婶建议说找个孝感的女孩子,一家人合着在孝感买个房子还是不成问题的,相了亲,他嫌女孩矮了,女方嫌他年纪大了,最后不了了之。
我的二叔自从破产后没回过村了,最后见他的那次,是奶奶死前,还是破产前一年。
妈妈说二叔还欠着四叔的一二十万,还欠着三叔的四五万,欠我爸两万,四叔是他那年从二叔手上接的一个小活,工程收工了,尾款被二叔截了,三叔是他半年带班的钱,而我爸当年作为长子要照顾家庭,没学手艺,一直做的维修工,两万块差不多近一年的工钱,我说还能拿的回来么,妈妈说总不是打水漂了,拿回个屁,他一生风流快活,坑了几个兄弟,也害了两个孩子,说起二叔,妈妈都是一肚子气,但堂弟回来妈妈却是疼爱有加,二婶几乎每年过年都回,妈妈也是当客一样招待着。
今天中午快一点弟弟从应城回来,没吃午饭,妈说下面条吧,我突然间想起了我的二叔,奶奶生前曾说过二叔最爱的就是一碗瘦肉面,风光的那么些年,什么山珍海味都吃遍了,他说最怀念的还是家里的一碗面。
不知此刻的二叔在干嘛,倘若回来,我会像当年他摸着我的头说好好读书,如果考出去了二叔接你去北京读书那样拍拍二叔的背说:好好吃面,如果喜欢吃我随时帮你再下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