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烟火(二十六)林太太

念梅这一日有些心神不宁,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思绪却已飘到了九霄云外。小杨拿来请款单让她签字,她也懒得理,“先放那儿吧!”

“你怎么了?生病了?”小杨关切地问。

念梅没好气地将手中的鼠标一摔,“你才病了呢!你们全家都有病!”

小杨一时很尴尬,灰头灰脸地走了。他喜欢念梅,地球人都知道。周杰和大姐明里暗里不知帮了多少忙,却始终没有任何进展,偏偏他又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真真让人操碎了心啊!

“老大,今天吃火药了?”周杰伸长了脖子朝念梅这边看过来,有些愤愤不平。他和小杨的座位是单独隔开的,紧挨着小仓库和茶水间。俩人白天在一处工作,晚上又同在一间房里住着,这种慢慢滋生的友谊早已扎了根,渐渐有了亲情的味道。

阿妩趴在毛玻璃上观察念梅的神色,压低了声音问,“大姨妈来了?”

念梅仰起脸来瞪了她一眼,“你们今天都闲得发慌是不是?吴先生还在楼上呢?”

阿妩撇撇嘴,又坐下来转她的笔,“叮铃铃——”电话铃声响起,阿妩接起电话,“你好!晟辉!哪位?”

“请问寒香在吗?”陆少城正坐在电话的另一头,期待着寒香接电话。

“哦,是你啊——你找她有什么事?”阿妩的声音突然变得客气又冰冷。

“君妩?你好!麻烦你让寒香接电话好吗?”

阿妩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笔 ,“寒香不在,有什么事你说吧!我一定帮你转告。”

“哦,那我改天再打给她吧!拜拜!”少城挂了电话,起身走到窗前,掏出一支烟来点上。

“谁?少城?”念梅终于有了精神,好奇地问道。

阿保也侧过头来,“少……少城?”

阿妩笑了笑,“都紧张什么呀?过去式了!”

小文嘴里正嚼着巧克力,说话含糊不清,“少城是谁啊?什么过去式?”

“拜托——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八卦好不好?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斯文样儿!”念梅扬起她好看的眉毛,嘲讽道。

阿妩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凑到格子间围栏上,“喂——小文,巧克力耶!太不仗义了,见者有份!”

小文很不情愿地从抽屈里拿出一盒“德芙”,“我男朋友送的,我打算留着慢慢吃……”

阿妩伸手拿了一块,“就吃一块,又不少你一块肉!”

念梅抬眼看了看阿妩,若有所思,“哎——阿妩!你该不会……有了吧?”

阿妩呆了呆,看了阿保一眼,抬起一只手摸摸肚子,“怎么可能?净瞎说。”

“你不觉得你最近……”念梅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嘭”地一声关车门的声音。

“林太太来了!”阿妩惊呼一声,从座位上跳起来。

众人兴奋地起身迎出去。

吴先生此刻正站在阳台上和客户通电话,寒香在一旁候着,有些心神不宁。林先生和林太太进了院子,吴先生这才侧过头来,挥手示意寒香下楼去,阿琴也兴冲冲地跟着下去了。

林太太是个非常朴素的女人,四十多岁的样子,个子不高,相貌平平,不施粉黛。寒香第一次见到如此没有“架势”的老板娘,很是吃惊,心想还没有大姐漂亮呢!

“林太太好!”大家异口同声地向林太太问好,林太太笑着看向众人,林先生笑眯眯地提着行李箱跟在后面,“我每次回来怎么都没有这种待遇啊?”

周杰笑道:“您是老板啊,我们哪里敢?”

阿妩道:“我们好久没见到林太太了嘛,林先生还吃太太的醋啊?”

众人大笑。

林太太看看周杰,又看看阿妩,“大姐的厨艺有长进啊!你们一个个的,都圆润了不少。”

阿妩赶紧摸摸自己脸,“真的?我长胖了?”

林太太抚着她的肩膀,“一点点,女孩子要胖一点才好,气色好些,对不对啊?阿保——?”

阿保笑着用手挠挠头,“对对对!阿妩怎么都好…….好看!”

众人又笑,阿妩红了脸,瞪了阿保一眼。

林太太看向念梅和小文,“念梅最近一定没休息好,小文倒是越来越漂亮了!”

她说着,走向门口的寒香和阿琴,还有小杨,“我每次回来,看到你们都好开心。小杨还是老样子!不用猜,阿琴又在减肥!嗯……寒香,是吧?见到你好高兴!”

林太太说着,伸出手来和寒香握手,寒香有点受宠若惊,“林太太,您好……”

吴先生从楼上下来,伸出双臂作出拥抱的姿势,“哎——老林!不介意我抱一下你太太吧?”

他轻轻搂了一下林太太,“若芸姐,你放心!我一直帮你盯着老林呢!”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林先生眨眼睛,林先生微微一怔,又笑起来。

林太太斜睨了吴先生一眼,“你看看你,越老越没个正形!”她又用闽南语道:“Aunt每次见了我都唉声叹气,你呀你,风流归风流,早点讨个老婆才好!”

吴先生故作不悦,转身上楼去,“哎哎哎——你还真像我姐,教训起人来也不看场合!”

林太太跟在后面不依不绕,“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喜欢外国人那一套嘛,好聚好散,但老了你就会知道了,有个伴儿还是好!”

林先生也跟在后面上楼去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一时间像是松了劲的弹簧,上厕所的,泡茶泡咖啡的,收拾桌面的,各自忙得不亦乐乎。

寒香观察着念梅的神色,小心地问道:“晚上要聚餐?”

念梅抠抠头皮,低下头去锁抽屉,轻轻应了声:“嗯。”

小文关了电脑,站起身来伸个懒腰,“我上去换衣服,顺便问一下大姐,看看晚上去哪儿吃饭!”她说完就蹬蹬上楼去了。

阿妩拿着一面小圆镜照来照去,哀怨地看向阿保,“阿保——我长胖了吗?”

阿保认真地端祥她几秒,“你觉不觉得?最……最近吃得有点多?”

阿妩沮丧地将镜子往桌上一扣,“我最近工作量大,消化得快啊!”

“当……当我没说!”阿保有些担忧地看向她。

“我觉得还要胖点好,压秤!”寒香笑着探过身去拿镜子,阿妩作势要打她。

寒香闪到念梅身后,然后将镜子放到念梅眼前,嘴里念念有词:“魔镜啊魔镜,谁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人?”

本想逗念梅开心,却看到镜子里的她早已红了眼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寒香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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