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情涩 姽婳离欢》

  如今的我只剩下一缕幽魂飘荡在这个世界里,没有躯体便无法还阳,思念怨念太重,无法心甘情愿的饮下孟婆汤轮回转世。只能这样孤像个魂野鬼一般飘零在这个幽暗的林子里,想要出去,只能待万家灯火阑珊的时辰,只身游走在空旷的巷子里,以慰宽心。

可是,我还是想念,想念那个如水芙蓉般的女子。

纵使,我已万劫不复。

纵使,我已如此不堪。

可我依旧念着她,无关风月。

我活着的这十几年,连着我死去已是游魂的这百八十年,这几百年来,我依旧清晰的记着,那年她从母后宫里俏皮的一脸笑颜,确实欢快大了,没看路一头撞在我身上,俏丽的小鼻子撞得通红通红的,不好意思的抬头与我福身:姽婳莽撞了,望姐姐不要怪罪姽婳

说完还偷偷的抬头看我,如水芙蓉般的面容撞进我黝黑的眼瞳。

稚嫩的声音脆生生的,让我不自觉的愣了,半晌才回来神。

我谨慎的打量着她,暗想:还没长开便是这般出众,若是出阁...且,这眸子里不与同龄的算计...叹罢,暗自摇了摇头,有些惋惜。

姐姐...她瞧着我的沉默慌了神,忍不住又向前探了探身子。

不妨事,妹妹也没撞痛我,以后走路稳当一些便是。一时失了逗弄她的兴致,我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那姽婳不打扰姐姐了,先离开了。我看她小心翼翼的舒了口气,冲我福了福身,从我身侧离开。

看着她走远,心底不自觉沉了许多,这样的人,委实惹眼,诱人。

我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人们不必再跟着我。

难得遇见一个让我感兴趣的人,不去了解了解,且不说对不起我的性格,便是这宫中的日子委实难过啊

    那日,我在母后宫里比着寻常一样待到夕阳落日,虽是花费了一日的时间,也是得了不少消息的。

萧姽婳,左丞相萧卓之女,九岁年华,却已是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举止优雅大方,一颦一笑皆是倾国之姿。

不仅人长得好,品德好,背地后算计的那些事,也真是好。听母后这样说,我不由得玩味笑了笑。

今日见她,也觉的确是个有心机的人,可,委实没想到是那么有心机的人。

真是个极好的女人。

可再好的人,却也是有缺点的,这萧姽婳,怕鱼呢。

想来左丞相怕是将自家闺女从小就拿着当太子妃教育的吧,才使得自己闺女九岁便已如此有心机,且是瞧着这么得体了。

我瞧着夕阳这一片橙黄而安静的天,颇有心情的欣赏着,这天都这样了,怕是快要变了吧。

刚抬步要走,母后宫里亲身伺候的桂嬷嬷就追了出来。

公主,皇后让老奴叮嘱公主几句。

桂嬷嬷是从小跟着母后长大的,母后进宫后更是服侍着母后不假他人之手,就冲这一点,我也是极近亲她的。

嬷嬷说就是,母后托你出来叮嘱苝欢,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轻笑着得体的回复着嬷嬷。

公主说的是,皇后说临近皇上大寿,各国肯定指派使者前来恭贺,大皇子一派早先就对你不好,这次恐怕会更加厉害,虽说大皇子和公主是一母所生,可皇位面前,那个还会顾及亲情,皇后说让公主最近仔细一些,照顾好自己。

我闻声眯了眯眼脸色冷下来,上次失手,这次怕是不会在轻易放过了。

我褪下手上的羊脂白玉镯子亲自给嬷嬷带上,认真道:大皇兄要对我下手,母后在宫中的日子肯定会被打扰,届时还望嬷嬷照顾好母后,万不可让母后受伤害,苝欢在这里先谢过嬷嬷了。

桂嬷嬷扶住我要行礼的身子道:那年若不是老夫人,奴婢早就被那些人玷污了,奴婢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却也懂得救命之恩当永记心间,如今老夫人去了,奴婢定会照顾好皇后,不让公主分心的。

我瞧着她心中不由安了几分,可如今这个形式,谁还能说谁能活多久...大家心里都明白着呢。

我受了桂嬷嬷的叮嘱,便回去了,当下,真是要好好部署一番了。长舒一口气,却有什么郁结在胸口久久不散,回宫。

大皇子莫凌睿,也就是我的大皇兄,虽然今年已是及第,父皇却还没定下储君之位,现下,也就唯属大皇兄和五皇兄争得最厉害,父皇偏爱五皇兄却又把京中兵权交给大皇兄,算是隐晦的告诉朝中大臣,储君就在这两人之间。

其余的皇兄皇弟们看这暗潮汹涌看的倒是乐呵,也不插手也不争,一个个还跟着添乱,瞧着那神情,就差摆个宴,端上瓜果点心边吃边看了。好似不知道不论哪一个皇兄继位,他们都无再苟活的可能。

好似,只有我,是个变数。

旁观的人眼中浸着千万种情绪,丝丝缠绕。

压宝,压命。

我手里,握着传国玉玺。

不止一次,我的寝殿进了盗贼,刺客,甚至还有江湖义士,更有甚的,豺狼虎豹都能钻进这防守的密不透风的宫中,猫着身子跑进我的欢烟殿为非作歹。

每次父皇震怒,我都只是好笑的摆摆手:您把这样一个宝贝存在我手中,就不该怕别人惦记着我的命,何必发怒,打杀了便是。

父皇瞧着我这般无所谓的神情,知晓这父女情是装不下去了,也就撤了那副嘴脸同我厉声道:那你就护好了你的小命。

耐性终于用完,拂袖遮掩着,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不再和他周旋,我推开房门留给他一个背影淡淡的道:是护好你的宝贝吧。

在他发怒之前又悠悠的飘出一句:若是不想我现在就给你砸碎了扔出去,你就赶紧带着你的禁卫军跟你的三千佳丽滚出去,还有,若是再有人去金华宫找母后的麻烦,你就等着被逼着退位让贤吧!

他震怒的气息不顺,我听得清楚,明白。

摸了摸脖子上的玉玺,我苦笑着自嘲:多亏了你,我这个公主才能活的这么好。

话罢,一室凄凉。

五皇兄同大皇兄不同,毕竟掌兵权的同掌朝政的人是迥然相异的。

所以,五皇兄,更会掌握人心。

虽是阴险狡诈了些,却也是值得欣赏的,至少,他害我不会做的这般明面,他晓得将证据留在大皇兄那处,虽然这些年父皇对于大皇兄害我无动于衷,却也是会在心里不会留下大皇兄的好印象,为了一个玉玺,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下手去害死,更何况若是日后自己影响了他,那岂不是要弑父。

五皇兄做的很成功,让父皇的这种感觉日益渐深。

恍然有种死了这么多年,生前的事情一回忆起来,竟是没完没了的了,有些事的刻苦,也似再活了一遍。

我同萧姽婳真正有交集的时候,那年我十六岁,大她两岁,而她同我,是同一日生辰。

父皇摆宴,为我庆生,也同意母后在御花园摆蟹宴,邀大臣夫人,其可带着自家姑娘前来赴宴,这是多大的恩赐,不出所料,萧夫人带着她款款而来。

一身玫红的衣裙,紧紧地锁住了我的黑瞳。

宴罢,我同萧夫人道:丞相家姑娘养的真是不错。

萧夫人听了我这话便做作又压抑不住得意的跪在了我面前:臣妾惶恐,小女顽劣,不及公主天资。

我俯下身冲她道:萧夫人说笑呢?天下谁人不知萧丞相家养了个好姑娘,一颦一笑,倾国倾城,难道,天下人都玩笑呢?

萧夫人一噎,只得低下头,

我心中不由冷哼一声,这是被我说破框我玩说不下去了?

萧姽婳偷偷抬头瞧了我一眼,无比温顺的低着头跪着向前挪了一步柔声道:公主天资,自是无人能比,况且公主是皇室公主,天家之子,自是倾国倾城,姽婳却是徒有虚名,其他人说笑赏脸罢了,实不敢在公主面前卖弄。公主七岁能诗九岁能文,姽婳至今诗词韵律都识不全,怎敢妄同公主相比。公主生在皇室,定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不屑于姽婳计较的,如今这样夸姽婳,让姽婳和母妃惶恐,一时说话没了稳当,求公主饶恕。

我冷眼瞧着伏在我脚边的她,嘴角挑着无谓的戏谑,便朝她打趣:萧姑娘这话说的委实好听,若是本公主再不依不饶是不是该当天下人发指了?恩?

对这个柔柔的初长成的女孩,我突然来了兴趣,我倒是要看看,你萧姽婳当不当得起本公主这么算计。

萧姽婳抬头看了看眼边的人,笑的委婉动人,明眼人又看出其中的不耐,显然是不屑与自己相争。正欲再开口,却听得身边的人拂了拂袖子转身同自己母妃温和道:萧夫人养的高阁闺女,天圣奇才,堪当国母。

萧姽婳恍如当头一棒,将自己敲了个结实。

宴席结束没过半日,青裳便在我耳边小声偷笑着说:公主那一句堪当国母在萧夫人喜颜悦色的纵容下,如今已经传遍天圣了,那夫人回府后同萧丞相炫耀公主夸萧姽婳堪当国母,谁知被萧丞相一掌打出三丈之外,现如今正被萧丞相派人关在那府后的祖嗣面壁思过呢,而萧丞相即刻就匆忙的去上书房面见皇上,公主这一句话将那萧姽婳顶到了浪头上,大皇子最近定是不会来骚扰公主了。青裳满意的笑弯了眼。

我瞧着铜镜里面容姣好却愈发清瘦的自己,细心的将头上那只苏锦白玉簪扶正,插的更紧些,头皮隐隐传来刺痛,我同她讲:如今就看谁能把她娶回去了,她嫁给谁,谁也就该死了,届时,我们的日子也就更不好过了。

镜中人眼波似流光宛转,眼底不加掩饰的翻腾着种种不堪…心机…算计…与容颜不相匹配的厉狠,还有,淡淡的一丝脆弱,她忽垂下眼眸,回想着叹道,这眸子可真像姽婳啊,呵呵~唇边轻轻溢出一抹不令人觉察笑。

即使这样也要拿手帕自然的遮住,透过眼角的余光她审视着那闺帘后静立着的宫女子,皇兄们的眼光果然可比父皇,随便挑过来的人儿都这般俊俏可人。

我褪下身上的云烟莎百步裙:萧姽婳那么合我心意的人,我怎么能不对她好些,好歹嫁的是皇室,左右不是个好婆家,也让她风光无限了,该谢恩的。

镜内照出我身后的紫檀木桌,精美的雕刻花纹,透出了送物者的细心,五皇兄的心意呢,桌上摆着一只青玉杯,已不像刚才一样热腾腾的吐气,香茶已凉,谁都知道我嗜凉,所以干脆把宫中所有器物都换成了青玉,也难怪他们说我清冷。

旒毓,过来。我冲着镜子向帘后的人招了招手。去,把桌上的茶递给我。我欣赏的看着她碎步走过来,安安静静的跪在我面前,两手举杯过头,端在我面前,离我不远不近,态度不卑不亢。

你,可愿,投诚。我带着危险的笑意,用低沉而蛊惑的声音,轻吐芬芳。

旒毓低阖的睫毛微微一震,便再无波动,仿佛刚才我说的话只是幻听。

呵~呵呵~哈哈哈~抑制不住的冷笑从嘴里发出,从低冷到狂傲,我很少这样。

得了,下去吧,重新沏壶茶,记住,要滚烫的。我的视线一直柔柔的定在她的身上,直到她退出去,放下帘幕,我也没收回来,就静静的盯着那一处发呆,屋里只剩我和青裳。

眼瞅着旒毓出去了,青裳便迫不及待的开始聒噪,奴婢瞧着那萧姽婳就不是什么好人,瞧她今儿说的话,听着是圆润的,可却处处针对公主的,这么些年每回都想着压倒公主的风头,又干了多少算计公主的事...奴婢到没看出她到底哪里合公主心意了。青裳满脸愤怒,想来已是气极。

萧姽婳生在丞相家,注定会如现在这般心狠算计,刻在骨子里的,纵使没人去教导,也能长的模棱两可的,本公主就是喜欢这心狠性冷的人,这样瞧着,多合心意的姑娘。况且,那一句话就够她受的了。我安慰着她。

我瞧着殿外开的正好的桃花不自觉入了神,萧姽婳,你会不会合我心意的反击回来呢。

没过三日,大皇子就气势汹汹的来了,想必是五皇兄已经动手了。

几日没见,皇妹又灵巧了呵。

客套话没说完,就一屁股坐在桌前:听闻前几日你将那萧丞相家的姑娘夸上了天了啊?

我没抬头,继续绣着手中的江南锦绣,心里只是想着既然父皇大寿快要到了,身为皇女的我当然该为父皇绣一幅百寿图仪表孝义的。

皇妹怎么不说话了?

我抬头瞅了他一眼道:皇兄是想娶萧家姑娘吧?

手上的一针一线却没停下来。我把绣图扯远看了看,效果似乎还算不错,近几年女工倒是进步了,跟母后呆久的好处,我满意的眯了眯眼。

他闻言眼睛一亮,拖着凳子坐到榻前瞧着我问:皇妹有什么好办法?本皇子瞧着老五一点意思都没有,这么好的美人,当然要先下手为强,这事皇妹可要帮帮皇兄。

我心里不由冷哼一声,美人?你是冲着我为她冠的那句堪当国母吧,既然你自己活够了抢着往枪口上撞,我怎么能不成全你。

皇兄当真想娶萧姽婳?

恩!自当是真的。

好,那我帮你。我随意的应下了。

好嘞,皇兄在这先谢谢皇妹了,皇妹可要倾心相助啊,届时皇妹想要什么,尽管同皇兄讲来就是。皇兄看似有着稳稳的把握,红光满面。

那皇兄先为皇妹造把剑吧,要冰冷无情那种性子的剑,就像父皇国库里那把冷魄那种就行,想来皇兄一定做得到的。

大皇子一愣,皇妹,你可真会跟皇兄要东西,好,皇兄答应你,只要届时姽婳嫁了皇兄,皇兄一定将剑奉上。

嗯,我知晓了,你走吧。我敷衍着回答了他一声。

大皇子看了眼,还在榻上专心绣花的人,摸了摸鼻子,便推门出去了,虽然自己很是不待见这个手握传国玉玺的皇妹,可这皇妹自小本事就大的不行,为兄长娶房媳妇这事,应当是很容易的。便安心走了。

公主何必应了大皇子的事,多费些心神。

青裳瞧着榻上不在心的人儿,有些抱怨道。

这些年光是大皇子引进来的贼匪数都数不过来,每回都算计公主,算计完了还来威胁欺负,要不是公主手中有传国玉玺,估摸早就被大皇子悄没声息的弄死了,如今有事了,还好意思腆着脸来求公主帮他这帮他那的,他也不嫌弃自己丢人!青裳这丫头,声音愈来愈大,干脆向门外大骂着。

帮他倒也没什么,左右就是让他死的快点罢了,况且那萧姽婳,他自己是当真搞不定的,再说,冷魄那样的好剑,还是值得我费费心神的,你就别抱怨了。我笑着安慰着。

丫头。你都这般大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受不了丝毫委屈。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心里想着,这孩子,幸好不是我妹妹,我心里竟抱着一丝侥幸。

我可以受委屈,我不怕,可公主不行,公主乃千金之体,怎容忍他人不轨心思!就算是皇子也不可!丫头,倔强扬着脸。

青裳!我微微提高了声音,带着警告的意味。

公主,奴婢越距了。青裳知我脾气,直挺挺的跪下,那气愤的样子却丝毫不减。再次惹我无奈的轻笑。

我并非生青裳的气,只是这偌大的皇宫,没有一处是绝对安全的。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刚拿来招待皇兄的茶冷的彻骨。

我知道的,青裳是真心对我好。

我让她起了身。

公主你身子本来就不怎么好,如今又要为这些个不相干的人费心费神,奴婢瞧着就不乐意。

青裳扁了扁嘴,颇有些替我委屈的味道。

那青裳就照顾好我吧。我笑着打趣她。青裳倒也不怕我,直接委屈红了眼,瞪了我便出去了。怕是又要给我沏茶了。我头疼的揉了揉额心。

说起茶,宫女旒毓,因故意将滚烫的茶水泼在公主身上,以下犯上,忤逆不改,当庭杖毙。当日我是认真思讨了的,细作嘛,不怕聪明,就怕忠心,就像是一条狗,总要学会变通,给饭的才是主人,不然主人败落了,忠心的狗只能饿死。唉,留不得。我只觉淡淡的可惜。

我瞧了一眼青裳出去沏茶的背影,心思什么时候将这个小管家婆嫁出去罢。

似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萧姽婳近些日子来总往我这欢烟殿中跑,人不同某话不投机,说来说去左右也就那几句,来回反复的念叨,我也不搭理她,安静的绣着江南锦绣听她说。

只是宫中的人都以为,我同萧姽婳的关系很是融洽。其实,倒也真是不假。

青裳说来与我听,我也只是笑笑道:宫中这群女人日日盼都盼不到父皇的一根毛,费尽心思都爬不上龙床,要是在不八个卦,估计憋也就憋死了。

青裳一愣,半晌反应过来,笑得差点岔气:公主,你这话说的,那些女人听了就恨不得立刻跑来掐死你了。

我倒真想她们掐死我,可惜,她们也就只能想想了。我也认真的略带可惜的叹道。

悠悠然的抿了口茶,口中泌出津液,好茶。

不过,萧姽婳,你故意让宫中传出你我交好的话,是要开始反击我了么?

公主为何不问问那萧姽婳,难道还要任着她算计不成?公主日日这般纵着她,她准是觉得公主好欺负,要开始算计公主了呢。

青裳这次还真是聪明了,萧姽婳果然不负我的期望好好算计了我一把。

那日天亮还没多久,早膳刚呈上来,大皇兄就气势冲冲的来了,大群御前军砰一声将我大殿的外门撞开,殿外侍候的人们虽是被紧紧惊了一把,可毕竟在宫中久了,慌了下也就镇定下来了,匆匆的跑来同我报信。

公主,大皇子带着御前军前来,如今已进殿。

我沉默听听了从前殿传来的气势,顿了顿手中的针线道:不妨事,都下去吧,该作甚作甚。侍女不做声的退了出去。

我收了视线,继续绣着手中的百寿图,发生什么事也不能忘了尽孝不是,保不准也就是最后一次寿辰了,我怎么能不好好为他贺个寿。

莫苝欢!

瞧瞧,这人还没到,声到是先来了。我冷嘲着。

将紫色的锦线穿进细小针眼里,必须认真且谨慎,免得自己手里的针也会不留神间,刺伤自己,好比此刻的大皇兄,我没有抬头继续着手里的活:大皇兄这气势汹汹的是来作甚,难不成要杀了我不是?

莫苝欢!你这个小贱人!当初说好的帮我,如今却让那萧姽婳去请旨要嫁给老五!

哦?大皇兄是为这事来的?

不然呢,你这个小贱人出尔反尔,如今到让老五得了便宜!这就是你说的帮我!你信不信今日本皇子杀了你。

呵呵,大皇兄先喝杯茶去去火。我安抚着他。

哼,大皇兄哼了一声,很是没出息的坐下连着饮了好几杯茶。

莫苝欢,你说好的帮我,如今剑本皇子都为你准备好了,你却让萧姽婳去告诉父皇要嫁给老五!你说!你是不是活够了。

呵呵。大皇兄居然也这般好糊弄了。我惊讶的说到。

    大皇兄猛地抬头盯着我。大皇兄好好想想,那萧姽婳是怎样同你说的,再寻思下妹妹的性子,我会做那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

那萧姽婳怕是知晓了皇兄的性子,虎着你玩罢了,若是我真的不想帮你,不用你来求我,我便将那萧姽婳打杀了,何必还这般兜旋,大皇兄,我还以为你如今聪明了,竟然还能让萧姽婳耍着玩了。

你!大皇子有些恼羞成怒:那你说,如今该怎么办!

那萧姽婳不过是算计了我一把罢了,知晓了我要帮你将她娶到手,定是从你这得了什么好处,若是这是办砸了,不仅当初说的好处没有,现如今你肯定领着自己的御前军来我殿中将我打杀了,届时,没了我这处处压她风头的人,她便是这天圣第一才女了,而你,到时就会因为打杀了自己的亲妹妹而被父皇所厌弃,到时别说你能不能当上储君之位了,就连你现在的人头能不能保住还是个极大地问题,五皇兄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拿到储君之位了,而她,并定会因为帮了五皇兄这一把被五皇兄娶进门当为正妃,如此不费一丝力气,弄死了我,掰到了你,还嫁了个储君,萧姽婳这一石三鸟的算盘果真是打得响了些,怪也只怪她还没摸透我的性子便动手了,如今被我看破,功亏一篑。我不急不慢的解释着。

大皇子一听,果真是这般,差点被那女人算计了。

那,如今该怎么办。

大皇兄去怂恿父皇,让父皇将那萧姽婳先嫁过去,事后在该如何,想必便不用小妹给你出谋划策了,大皇兄懂得自保的不是么?

大皇子闻言如醍醐灌顶,恍然觉得,这些年果真是看错了这个妹妹,这么有谋划的心机,自己输也输得甘心,多谢皇妹提醒。随后又招来侍卫,这是皇兄答应送与皇妹的宝剑,如今已经打造好,妹妹且收下吧。

我示意青裳将剑收下,望着屋外的桃树出了会神后又同他道:皇妹有一事相求,请皇兄务必答应。

大皇子眼中眸色一闪:皇妹有何事需要皇兄,直说便是。

大皇兄,虽然你这些年算计我多次,时常令我险些丧命,可我们毕竟是兄妹,我不会真的去算计你同你计较些什么,五皇兄虽也是我的哥哥,却不是一母所生,这些年,我应当帮谁还是清楚的很,可如今,萧姽婳的阴谋就这般让我戳穿了,这安稳的日子定然是过不下去了,皇妹还能活几时也保不准,说不定,这一会萧姽婳就端着剧毒的食物来我这同我吃喝了,皇妹一死倒是无所谓,活了这么些年,也透彻了,我活着,不过是为了牵制你和五皇兄,玉玺放在我这里,左右我死了,你们便得到传国玉玺,就算父皇在阻拦也不顶用,而且凭你和五皇兄的本事,到时要即位也不会杀了父皇,最糟也就是为父皇寻一处出处,将他送去罢了,死了一个我,保住了他的命,就算江山丢了,也是丢在自己孩子手里,不会觉得可惜,所以,这些年他才会纵容你和五皇兄对我的打杀。我凉薄的说着这些蛰心的话。

如今,我自知是命不久矣,也正合我心意,这些年我过得太谨慎,劳心费神,如今能让我安然而去,对我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况且,我也不愿再夹在皇室争夺中受这些折磨,现在只想放下这里的一切安心睡去,不用再活的这般累,下辈子,也不愿再投胎皇室了。

只是,皇兄可否答应皇妹,不管将来天下如何,都要保住金华宫一寸方土不被污染,母后在这宫里为父皇操心这么多年,那么爱父皇,却还要把那些妃嫔送到父皇的床上,还要亲自操持为父皇选秀纳妃。

皇兄,母后活的累啊,妹妹不想妹妹走后母后再也没个说贴心话的人,再也没个能诉苦的人。

皇兄,你能否看在皇妹最后帮你这一把上,在日后的日子里,照顾好母后...

话罢,我撩起裙摆,硬生生的跪在他的面前,这是我记事以来,跪的第二个人...

大皇子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妹妹,突然觉得有些刺眼,回想自己这些年做的事,心里生出一丝止不住的酸痛,也是想明白了,如今这般情况下,自己这亲妹妹,怕是真的活不了多少日子了,而自己...太过不顾亲情了些!

俯身扶起跪在地上的妹妹道出承诺:皇妹放心,就算皇兄不要这储君之位,也不会让母后在宫中过得凌乱!皇兄在此以血为誓,定倾尽全力,护好母后!

    话罢,满室凄凉。

同大皇兄交代好了后事,便安下了心,瞧瞧榻上的百寿图,这大寿,怕也是祝不了了...

公主,萧丞相家姑娘来了。青裳,拨开闺帘,禀着。

瞧,还真是让我说对了呢...

请吧,我摆了摆手,打起精神,萧姽婳,你果然不负我所望。

姽婳见过公主。轻盈盈的小身板冲我行了个礼。

萧妹妹多礼了。

话罢,我便热切亲自领着她往偏殿走去:妹妹晌午才来,定是带来了好吃的吧,正赶上我还没用午膳,可是要托妹妹的福,吃些新鲜玩意了?

我笑着转过头瞧着跟在我身后的萧姽婳,眼中那一丝闪过的惊慌纵使闪得飞快,却还是让我瞧见了。

被发现了?惊慌闪过之后,她稳住了情绪,萧姽婳狠心咬着下唇,既然已经这般,回不了头了。

她看着眼前的人,恍若有些欣喜,动荡年间,难得遇见一个同自己这般心有灵犀的人,连笑,都笑的让自己这般欢喜,只是...回不了头了。

呵呵,那快让人端上来吧,早上便没吃东西,如今这样一说,倒真是饿了呢。我倒是放开了心,笑的也越来越由心而发。

赏心,快把我带来的东西摆上来吧,姐姐都被说得饿了呢。

萧姽婳转身跟身后的人招了招手,抬手间,抹掉了眼角不忍落下的晶莹。

我瞧着这陆陆续续端进来的佳肴,嘴角还是不自觉的扬了扬,也罢,做个饱死鬼,总不至于路上挨饿。

萧姽婳瞧着身旁的人笑,笑的竟是那般让人心痛,恍然有种想要阻拦的感觉,却又是被生生压了下去,如今这般,你我再惺惺相惜,也只能成遗憾了...

叹罢,便也扬起笑脸,拿起筷子夹了吃食放到身旁人的碟子里,姐姐快尝尝吧,这些吃食都是家母亲手做的呢,家母不是京城中人,做的吃食与京中口味不同,姐姐快尝尝合不合口胃口。姽婳的欢快的声音带着一起不易觉察的颤抖。

我瞧见了她眼里的犹豫,也瞧见了她眼里的决绝,今日,终是躲不过了...

    既然决定了,在犹豫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我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不管哪一道菜,都挨着尝了,往日哪每道菜不过三口的毛病也没了,硬是把每样都吃得差不多了才停下。

饮了口清茶,拿起帕子压了压唇才道:这吃食还真是不错,吃得我都停不下筷子了,想着不晓得以后还能不能吃到了,便吃多了些,萧妹妹可别笑话姐姐才是。

萧姽婳瞧着眼前还能这般从容的同她说笑的人,心底一疼,让她不住想要捂住胸口,眸中有些说不清楚的东西似乎要冲破隔膜跑出来。

怎会笑话姐姐,姐姐日后若想吃,在同妹妹说,让家母再做就是,难得有姐姐喜欢的东西,妹妹怎敢藏着掖着。姽婳努力的说着贴心话。

我笑了笑:倒也是,如此,姐姐也送妹妹样东西,算是吃妹妹的嘴短吧。

青裳,把大皇兄送我的那把宝剑拿过来。我朗声同青裳道。

上了宝蓝色的檀木盒子,远远地,便感受到了那股剑身里透出来的清冷的剑气。

萧姽婳瞧着这个宝蓝色的盒子,刚刚那中心痛的感觉又恍然而至。

这宝剑名冰魄,同父皇国库里那把冷魄属同一类型的剑,是由千年寒铁打造而成,剑身透出来的,永远是不知名的清冷气息,却也是很好的一把剑,盒子地下还有一本剑谱,名清风剑法,剑法就同这名字一般,如清风拂面,却会在不知不觉中置对方于死地,不过,到不是就像我说的这般吓人,若是只练剑法,不加内力,倒也是一本修身养性的好剑谱,吃了妹妹这么多好东西,这礼物妹妹就收下吧。

萧姽婳瞧着这剑,张了张口,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眼泪没预兆的流了满面。又抬头看看直直的看着自己的人,最后终伸出手,接了这剑,恍然间觉得,有什么埋在心底的东西随着这一桌膳食,这一把宝剑,就这样随风萧然而去了,想要伸手抓住些什么,却也只是徒劳,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我看着她,终也是没说什么。怜惜着这妙人儿,眼中的心疼也好不掩饰,姽婳...

萧姽婳同我道了别,拿着我送她的剑出了宫,而我强忍了半个时辰的痛,也终是忍不住了,一口血喷在眼前的屏风上,有种就要解脱的舍不得围绕在心间,怎,这般疼。

我终是没撑到见母后最后一面,也没撑到大皇兄带着帝师归来为我解毒,更没撑到萧姽婳再来看我一眼,就这样,吐了三口血之后,在这空旷寂寥的欢烟殿里去了。

再知晓事物时,我正被两个拿着铁链子的人拉着走在一条荒凉的路上,他们同我到虽然我阳寿未尽,却也终是死了,便随他们写尽三生石,走过黄泉路,踏上奈何桥,走过忘川河,去轮回处转世投胎罢。

只是,我挣脱了两人的牵制,道:我不愿再轮回受尽世间苦难,宁愿这般如孤魂野鬼游荡世间,也不愿再像今世这样,虽是死的心甘情愿确也是终生遗憾。

    之后,便不顾两人的劝阻和阻拦,生生的逃了去。

只是,我不能再在白日下出现。

只是,我不能再去窥探与我有关有牵连的人。

可我辗转反侧的知晓了萧姽婳的这一生,她终是如愿以偿的坐上了那个位子,母仪天下。

可我还是不愿意轮回转世。

就这样混过了这几百年,也看尽了她这几世的轮回投胎。

如今,我终于准备放下了,放下这几百年来的思念,听从孟婆婆的劝,饮了她手里的汤,踏上转世轮回的路。

只是,萧姽婳,来世我们还能不能遇见。

    还,能不能,像那一世那般,惺惺相惜着仇恨着,最后痛彻心扉着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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