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有一个脑子不大好使的妹妹。”
董小敏侧过头趴在我的臂弯里，发间散发的幽香使我迷醉。
“可以和我说说吗。”我在她耳畔轻声说到。
“你愿意花时间听？”
“愿意啊，我们又不能整晚都....”
“讨厌。”董小敏说完把头转了过来，用她那大大的眼睛一直盯着我。“量你也没那个实力。”
听到她如此带有讥讽性质的话，我立刻起身压在她身上，狠狠的瞪了瞪她。我们在互相对视了三秒钟后，还是都没忍住，笑了。
十年前，我与董小敏相识，在铁西的白金时代。
当时恰逢李哥的项目刚落地，刚吃完庆功宴的我们准备出去找点乐子。因为年关将近的缘故，那些技师啊，公主啊，陪酒妹什么的均匀返乡过年，整个S市晚上干净的厉害。不过好在李哥慷慨，带我们体验了一把本市最牛X的商K。早就听说这家商K不简单，全年都在营业不说，还有很多过年不愿回家的学生白领什么的来到这做兼职。所以白金时代也就成为了高消费和高质量的代名词。
董小敏，就是兼职里的其中一位。
在此之前的半年，我们终日泡在工地和郊区里，别说年轻貌美的女子了，就连大妈都很少能见到，这对于我们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来说，的确比较残忍。对于我们的抱怨，李哥承诺，一旦施工项目落地就带我们出去耍耍。那时S市房地产开发进行的如火如荼，像是拆迁之类的工作也需要李哥这样地头蛇一样的人物，当然，李哥也需要我们这群敢打敢拼的年轻人。
到底是年轻小伙子，感情都比较泛滥，几杯酒几首歌下来，就恨不得和身边的女人掏心掏肺，互诉衷肠。我和董小敏开始的时候很拘谨，后面聊开了便是火花四射，温度骤升。我们从恋爱谈到失恋，从学校谈到社会，当然了，最后归根结底还是得谈到价格上面。董小敏平静的说出一串数字，可能是前期工作做的比较足，价格还算比较合理，于是，当晚我们就在女孩们的搀扶下钻进了出租车，分道扬镳，各自为战去了。
董小敏长得还不错，虽然不是那种典型的气质美女，但也有种说不上来的味道。她留着一头短发，浓眉，右眼下面有一颗痣，五官整体感觉比较凌厉，但是只要一笑起来，那些厉害的感觉便消失殆尽，像极了卡通人物的表情。正是因为这样，我总是喜欢盯着她的脸，以此来捕捉那些美好的瞬间。
刚进入宾馆房间里，我们迫不及待的拥吻起来。我的身体顿时化作一个滚烫的发动机，将这段日子里的浮躁，孤独，一股脑的宣泄在了董小敏身上。而她却仿佛一汪清水，无论如何搅动，最后都会回归平静，无论我多么热烈，她都会巧妙的化解，直到我筋疲力尽为止。
虽然我并没有劝妓从良的癖好，但是漫漫长夜还是想寻找点话题。于是我便问起她来做兼职的原因，所以，她便给我讲起了发生在她身上的真实故事。
二
“上大二的时侯，我处了个男朋友，他叫李海鹏，比我大一届。”董小敏说。
我点上一颗烟，又递给了她一根。准备认真倾听起来。
“和很多女孩一样，被追求的时候心情都很复杂，既担心又激动，因为在那时候择偶标准并没有确立下来，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自己满意的对象。”
“处对象，处对象，你不处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就像我们，你不那啥怎么知道和对方和自己到底合不合拍。”
“哎呀，那么烦人呢你！”董小敏娇羞的打了我肩膀一拳。
我拍了拍落在被子上的烟灰，示意她继续说。
“李海鹏为人老实本分，说话什么的也很实在，没有那些花花肠子。虽然相处的时候觉得他有些无聊，也不懂得什么浪漫，但对我却很好，很会照顾人，那种踏实的感觉还是让我觉得很安心。”
“他家条件怎么样？”我插嘴说到。
“什么？”
“他家有没有钱？”
“还好吧，他的妈妈是教师，爸爸好像是教育局的干部。”
“那就合理了。”
过了十几秒钟后，董小敏好像才明白过来我的意思。
“你咋那么烦人呢，上学时候处对象哪管那么多啊，你别老打岔，你听不听，不听我就不讲了。”董小敏涨红了脸说。
“听听听，我不插嘴了。”
“毛病，去把饮料给我拿来，渴了。”
董小敏说完，我又屁颠屁颠的去拿饮料，她看了看我光着屁股的样子后，狠狠地白了我一眼。
“说到哪了？”
“很踏实，很安心。”我说。
她笑了笑继续说。
“我快上大三的时候，他提议要跟我同居，那时候他准备在当地实习，在学校附近租间房子，我们彼此都有个照应。”
“照应？”我觉得这两个字很有喜感。
正要说着，突然看到凶狠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我，我连忙闭上了嘴。
“说实话，我并不想那么快和他同居，一来是我们还没有见家长，关系并没有确立下来，二来是我觉得毕竟我们都还很年轻，像是毕业分手之类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我就没答应他。”
“这就对了，哪有女孩这么随便的。”我说。
董小敏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我说，“那我们现在在干嘛？”
我怔了怔，沉默不语。
“后来，他工作，我上学，我们见面次数越来越少，但感情却越来越深，可能真是距离产生美了吧。有了收入的他出手很阔绰，经常带我出入高级餐厅，给我买名牌化妆品和包包，所以，那一年我们的感情升温很快。”
“我知道你又要说话了，闭嘴！”
董小敏气急败坏的说，我则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可就在我即将实习的时候，发现自己怀孕了。”
三
董小敏说到怀孕的时候，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她的小腹，她的肚子平坦，光滑，夹杂着丝丝的清凉。
“我当时害怕极了，顿时感觉整个宿舍卫生间都在旋转。这个孩子来的太不合时宜，我知道我们没办法，只能去做人流。说实在的，我们宿舍当时也有一姐们做过这个手术，我当时也在场，但就光听着那些描述就够吓人的了，难以想象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听到董小敏说的这些话时，我虽然深感同情，但却无法感同身受，稍稍有些分神，手也顺着她的小腹往上游离。
“那段时期我的脾气变得很差，经常会提一些过分的要求，好在李海鹏还能忍受的了，那可怕的经历也会让我经常做噩梦。”董小敏有些哽咽的说到。“做完人流后，李海鹏提议今年要去我家看望我的家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我毕业后就商议结婚的事。”
手心处传来的温热和柔软让我起了兴致，我期待着董小敏赶紧讲完她的故事，因为我们的故事续集还没有写。
“后来呢，你们结婚了么？”
董小敏摇了摇头。
“我的家庭不是很好，我妈在我小的时候投河自杀，我还有个脑袋不正常的妹妹。”董小敏说。“正是我这样的家庭，让我坚持不让李海鹏来我家。我生怕他觉得我也有一定程度上的问题，还有我爸，我爸常年酗酒，也是糊里糊涂的。”
董小敏的话让我沸腾的血液平息下来。
“我的妹妹，只能做一些吃饭穿衣等日常简单的事情，说话也只能啊啊呀呀的，根本没有办法独自生活。随着我爸的年纪越来越大，抚养妹妹的事情自然也就落在了我头上，你说。能有几个男的能接受我这个复杂的家庭呢？”
我撇了撇嘴，紧了紧搂着她的胳膊。
没有想到董小敏还有一个这般坎坷的身世，不管是真还是假，都让我对她滋生出了莫名的好感。也许正是她对家庭的这一份责任，才让她来到白金时代做兼职的吧。
“那不堪的家庭无论如何也是我的一部分。我都要去面对。最重要的是，我相信李海鹏，我相信这个男人能包容我的家庭。也许是事先心理有准备，也许是他本就对此不在乎，所以当他亲眼看到我的家庭时，他并没有感到惊讶。”
“陪我爸喝酒聊天，给厨房添补佐料，打扫院子及仓房，安装有线电视，甚至在我父亲面前承诺，婚后可以和我一起照顾妹妹。李海鹏用他的表现告诉我，他是我值得托付终身的人。那个时侯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福。”
“那你们后来怎么没有在一起？”
“后来....”董小敏思索了一会儿又说。“他来我们家之后，我就决定和他同居了。因为当时正处在热恋期间，所以感情都比较浓烈，他经常....呃，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不知道。”我说。我承认在那一刻我有些吃醋。
“滚，你就会装傻。”董小敏好像也觉得不好意思，突然在我脸上嘬了一小口。
我对她讨好的方式表示满意。
“你听我说。他这个人有个毛病，不愿意戴套，非要让他戴他就失去了兴致，整的气氛挺尴尬。但你想想，我刚做完人流不久，实在不想再次发生意外，因为这件事，我们没少吵架。”
“禽兽。”我说。
“所以，虽然我们同居，但是做爱次数却不多，时间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董小敏说完后点上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后，又把它递给了我。“我得少抽点，要不然嗓子疼唱不了歌了。”
“嗓子疼应该是你说话说的吧。你说的这些都能写篇小说了。”
“是吗？你是嫌我啰嗦了吧，那我就长话短说。”董小敏起身将枕头靠在床头上，曼妙的身姿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迷人。
四
“实习后有了收入的我，准备接妹妹来沈阳玩几天。这二十多年来妹妹一直都窝在农村里，让我感觉挺亏欠她的，她来了之后，我和李海鹏带她去了游乐场，世博园，又带她吃了很多好吃的。虽然她脑袋不好使，有时候连我都不认识，但还是能看出她很高兴的样子。”董小敏说完，眼神逐渐从祥和变成了愤怒。“可是，我万万都想不到现实中还有这样如同噩梦一样的情景。”
“有一天晚上，我给妹妹洗澡，当我的手触疼到她下体的时候，她就猛的躲开了，并且还面露痛苦的表情。起初我以为是自己手重，弄疼了她，但是仔细观察，发现她的下面都已经肿了起来。我的脑袋立刻嗡的一声，随即各种可怕的猜测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
“卧槽。”我小声嘟囔着。听董小敏说完，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无论我再怎么胡乱猜测，但是没有证据就不能妄下结论。如果直接询问的话只能让他提高警惕，于是，我特意留意李海鹏的作息时间以及他的行为轨迹。”
“当时我所工作的地方是倒班制，早晚班倒，而李海鹏工作时间则是早八晚五。也就是说，只有我上晚班的时候他才能趁我不在时趁虚而入，如此一来，我便有了头绪。”
“那是我妹妹住在我家的最后一晚，明早我就会送她回家。我知道今晚李海鹏肯定会有所行动，于是我请好了假，准备突然袭击。”
听董小敏讲到这的时候，我大气都不敢出，直愣愣的盯着他，生怕错过了一字一句。
“当我悄悄拧开房门后，我就听到电视里传出AV的声音。我的心跳的越来越厉害，当我走到房间门前时，发现李海鹏正将我妹妹压在床上，他正全然不顾我妹妹痛苦的表情，不断的抽送着身体。这只禽兽满头大汗的样子，和我妹妹赤裸的任人摆布的身体，如同噩梦一样，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画面。”
董小敏说完后，眼泪已经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听完这个故事的我心里像是灌了铅一样，整个人丝毫没了力气。
“别难受了，谁年轻的时候没遇过两个人渣。”说完，我起身抽出两张纸巾递给了她。
“我当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即便事先还是有所准备，但我还是直愣愣的站在那，直到他注意到门前的我。”这时的董小敏哭的更厉害了。
“我大声怒骂着，冲上去打他咬他，我的妹妹惊恐的看着失去控制的我，直到他忍受不住跑开了，我才帮妹妹穿好衣服，坐在床上哭了起来。”
“后来呢？你没去法院告他？”我问到。
“没有，我不想再看见他，那晚我就收拾行李和妹妹一起回家了。”董小敏擦了擦眼泪说。
我披上了浴袍，走到了窗边。窗外是霓虹闪烁的都市，以及被灯光染成淡红色的夜空。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夹杂着城市里独有的气味。我和董小敏那一夜再没有做爱，只是紧紧的搂着对方，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亦或是很久身边都没有温度的缘故，我们很快的便睡着了。
五
当我醒来时，董小敏已经离开。只有枕头上残留的幽香才让我猛然想到昨晚那梦幻般的经历。我曾无数次路过白金时代，也曾无数次在其门前徘徊，可我始终没有勇气踏进那扇门，因为我知道，我没有勇气能填补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可是，感情这种东西一旦生成便很难抑制，半年后，我还是忍不住去找了她。当我来到那并且辗转了好几个人后方才得知，就在我们相遇的那一晚后，她便离开了白金时代，临走的时候她还特意嘱咐同事，如果有一个姓张的男孩找她，那就把她的电话给他，那是他真正值得托付一辈子的人。
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我的眼睛又酸又痛，我迅速的拿起手机拨打号码，在不知响了多久后，电话终于接通了。
“董小敏，我是张霖。”我尽最大努力克制，但声音还是颤抖着。
电话那边隔好长时间才传出董小敏的声音。
“张霖。谢谢你。”
我们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在一起，董小敏的电话号再那次通话后便成了空号。直到如今，我才能隐约明白了她的想法，也许是她再没勇气再次爱上别人，也许她并不愿意让我承受那么多压力，不管怎样，时间过了这么久，我也就释然了。
时隔多年，再次回想，也许正是那些不堪的经历才催促着我们成长，无论我们怎样选择自己的人生，那段日子终究是精彩纷呈的。毕竟，那是真正属于我们的“白金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