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你看干的好事。”老太太捶着腰,嘴巴嘟出了包子褶,“把人背回来容易,现在可咋弄?”
麻皮爹垂头靠着墙,一只脚不停地捻着地,眼神飘到黑着脸的老爹那里,“那俺也不知道她是傻的。”
“傻不傻的,你想给人家背回来就背回来?”老爹气得嘴巴都歪起来,“顶大个人了,没一天省心的,你整回来的,自己想法子去。”
“嗳,爹,俺能有啥法子?除非,除非……”麻皮爹小眼提溜一翻,“除非俺给她送回去,还送到那个坡上去。”
老两口对视一眼,老头儿一甩手,不出声。老太太想了半晌,“不是娘心狠,现在咱这日子也不好过,你整个这样的姑娘回来,吃的喝的都好说,咱们三个牙缝里省点出来也够给她吃了,可这人是有病的,哪天再严重了的话咱可是瞧不起病的啊。”
“嗯,俺也不想要这个人当媳妇。”麻皮爹像是得了赦令,赶紧把话接上。
“还媳妇,还媳妇。”老爹上来就是几巴掌,“都是让你害的,管不住裤裆的东西!”
商量出来办法,三个人各自忙活去了。老娘把米粥架到火上后坐在院里择菜,刚采下来的小白菜嫩得很,根子一掰“啪”的,汁水溅到她的手背上,凉簌簌的。忽然,老娘觉得心里也像是溅进去了凉水似的难受。
“娘,娘。”几声唤,老娘抬起头,看到花妮把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小脸笑眯眯的,“娘,俺想出来。”
初升的太阳散着橙黄的光亮,翻过围墙照在花妮左脸的那块红斑上,竟像3月绽放的杜鹃般活了。老娘出神地望着门缝里的花妮,思绪飞回了15年前的那个上午——出门拾野菜的自己把3岁的女儿和她的拨浪鼓放在河边的草坡上,朝阳也似今日这般柔和,她看到女儿最后一眼时,阳光也她脸上的红斑处绽开了杜鹃似的花。然而低头铲菜结束后,孩子却不见了踪影,只听得远处有人喊得响——谁家的小孩掉水里了?那随着水流远去的黑点起起伏伏直至消失不见,跳进水里的她挣扎着被人救起,可是孩子死了,她也就真的死了一回……
“娘,娘,俺想出来。”那声音又响起来。
“花妮。”她招手,“来,过来。”
女人几乎是跳着来到老娘身边的,“娘,俺来了。”她迎着光笑起来。
“来,坐这儿。”老娘指了下木凳,“花妮,你多大了啊?”
女人歪着脑袋,似乎是在思考,突然伸出一只手,张开干瘦的手指头,“娘,俺5岁了。”
老娘摇摇头,“那你是哪里人?”
女人又歪了下脑袋,眉毛蹙成一疙瘩,“娘,俺不会说。”
“你爹是谁?”
“俺爹?”女人咬住嘴唇,“爹?爹是啥?”
老娘叹了口气,“哎,花妮,你也是个苦命孩子啊。”她拉住女人的手,“你好好想想你家在哪儿,大娘想法子送你回去啊。”
只见女人听到“送你回去”这几个字后,突然发了狂似地咬住袖子,放大的眸子里透出万分不安和恐惧,哭着“扑通”跪在老娘跟前,“娘,俺错了,别把俺送走。”
老娘不知自己究竟又把女人的哪根筋搭错了地方……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