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二年(207年)二月,曹操从淳于返回邺城。
二月初五,他上奏汉献帝说:“自我举起义旗,平定暴乱到现在,已整整十九年了,这期间每战必胜,难道这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吗?这都是贤才智士、文武百官尽忠尽力的结果呀。现在天下还没有完全太平,还需要我和他们一起去平定,但我却独享功劳,怎能安心呢?应该尽快给大家论功行赏。”
于是,汉献帝下诏,大封功臣二十余人,都为列侯,其余的也论功行赏,依次受封。
还免除为国死难者子女的徭役租税,轻重各有差别。
曹操又上表,称赞万岁亭侯荀彧的功劳。
三月,增加荀彧封户一千户,还打算任命他为三公。
荀彧派荀攸恳切地表达自己的辞让之意,先后十余次,曹操才作罢。
乌桓大人丘力居死时,因儿子楼班年幼,由侄子蹋顿代立为单于,总领右北平、渔阳、上谷三郡的乌丸部落。
蹋顿骁勇善战,才略过人,被族人视为秦时首次统一北方草原,建立匈奴帝国的冒顿单于,深受部族的拥戴信服,都愿听从他的号令。
袁绍与公孙瓒相争之际,蹋顿曾出兵协助袁绍,击破公孙瓒。
袁绍因此假托朝廷名义,赐给蹋顿、难楼、苏仆延、乌延等人单于称号及印绶,还与乌桓联姻,将宗人的女儿嫁给乌桓首领为妻,巩固了联盟。
后来,楼班长大成人,难楼、苏仆延率领部众拥戴楼班为单于,蹋顿退位为王,仍然负责出谋划策。
袁绍死后,蹋顿继续支持袁氏。
袁氏兄弟北逃乌桓,希望借助乌桓的实力,收复河北。
蹋顿联合乌桓各部,想要仿效匈奴冒顿单于和鲜卑檀石槐,统一北方游牧部落,建立霸权。
他以替袁尚收回故地为由,数次袭击边境,劫走幽州百姓十万户。
建安十年(205年),蹋顿率三郡乌桓出兵犷平,攻打鲜于辅。
曹操为了统一北方,不得不正视乌桓的存在,准备出兵征讨,清除后患。
为方便运输大军所需的粮草,建安十一年(206年),曹操命人开凿平虏、泉州二渠。
平虏渠起自呼沲(今滹沱河),入于泒水(上游即今沙河,下游经今天津海)。
泉州渠南起泉州(今天津武清西南),上承潞河(今北京通县以下的北运河),下接沟河(源出今天津蓟县北,下游经天津宝坻东北流注蓟运河)河口入鲍丘水(今天津蓟县、宝坻境内,东南流入蓟运)。
这样一来,黄河以南的物资可以通过白沟,经此二渠入海,然后海运直达辽东。
曹操召集会议,商讨出兵乌桓之事。
将领们都说:“袁尚只不过是个逃亡罪犯,已是丧家之犬,乌桓人贪得无厌,不念旧情,岂能受袁尚利用?如果我军深入塞外,远征乌桓,刘备必然劝说刘表乘虚袭击许都,万一有什么变故,那就后悔不及了。”
张辽也进谏说:“许都,是天子所在的地方。现今,天子就在许都,曹公北征,路途遥远,如果刘表派刘备攻击许都,占据它而号令四方,明公你大势去矣。”
只有郭嘉力排众议,说:“主公你放心远征就是。你虽然威震天下,但乌桓人倚仗距离遥远,一定不会预先防备,乘其不备,突然袭击,可以一战告捷。而且,乌桓还非征不可。”
他见众人都露出疑惑的表情,便进一步分析说:“袁绍对这一地区的百姓,以及塞外的异族,都素有恩德。现在冀、青、幽、并四州的百姓服从我们,只是因为畏惧害怕而不得不从,并不是受过我们的恩德而口服心服。而且,袁尚兄弟还活在世上,如果我们率军南征刘表,袁尚就会利用乌桓的武力作为资本,招集愿为恩主效死的部属。乌桓人一动,四州的百姓及异族都会纷纷响应,这会使蹋顿动心,生出非分之想,那样的话,恐怕青州与冀州就不会再在你的控制下了。”
曹操赞同,说:“你说得对。”
随后,又有些担心地说:“可大家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们率众远征,如果刘表从后偷袭怎么办?”
郭嘉微微一笑,说:“刘表是个夸夸其谈的人,凭他的才干驾御不住刘备。刘表对于刘备,如今是患得患失。如果重用的话,害怕控制不住,轻用的话,刘备又不会为他所用。因此,即使我们调走全国的兵力远征,你也不必担扰。刘表是绝不会听刘备的话而有所动作的。”
曹操听了郭嘉的话,不禁大喜,决定出兵。
大军进发到易县(今河北雄县西北十五里古贤村),郭嘉提议说:“兵贵神速,如今远涉千里进行奇袭,辎重太多,难以掌握先机。如果让乌桓人得到消息,必然加强戒备,不如留下辎重,军队轻装急进,展开奇袭。”
快到无终县(今天津蓟县)时,曹操派使者先去征召隐居在此的田畴。
袁绍在世时,也曾数次派使者到无终县征召田畴,还授予他将军的印信,要召抚他所统部众。
袁绍死后,袁尚也派人征召过。
但田畴都拒绝了。
邢颙(?-223年),字子昂,河间鄚县(今河北任丘北)人。
他曾被东汉举孝廉和被司徒辟命,都不应命,而且改名换姓,跑到右北平郡,跟随田畴在北方游历。
曹操平定冀州后,邢颙对田畴说:“黄巾军起事以来,已二十多年,天下动荡不定,百姓流离失所,对战乱深恶痛绝。俗话说,乱到极点,就会归于平静。如今,听说曹公法令严明,请让我先去试探一下。”
田畴同意了,说:“你真是个先知先觉的人。”
于是,邢颙收拾行装,返回家乡,被曹操委任为冀州从事。
乌桓人经常杀害本郡名士,田畴十分忿恨,很想讨伐乌桓,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手下这五六千户显然力量不够。
听说曹操远征乌桓,派使者来征召自己,他高兴万分,马上命部属赶快为他准备行装。
部属很是不解,说:“以前,袁绍仰慕你的名声,曾五次礼聘,你一直拒绝。如今,曹操的使者第一次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这是为什么呢?”
田畴笑着说:“这个嘛,说了你也搞不明白。”
随同使者一起到曹操军中,被任为司空户曹掾。
第二天,曹操改变了主意,下令说:“田子泰(田畴字)不应该由我来任命官职。”
就举荐他为茂才,以东汉朝廷的名义任为蓚县(今河北景县东)县令。
田畴认为自己熟悉辽东情况,自愿充当大军向导,便没去蓚县上任,而是随军到了无终县。
此时正是夏季,大雨不止,沿海一带泥泞难行,交通要道都有乌桓兵把守,曹军受阻,无法前进。
曹操十分忧虑,向田畴询问对策。
田畴说:“这条道路,每逢夏秋两季,常常积水,浅不能通车马,深不能载舟船,长期以来,这个难题都无法解决。原来右北平的郡府设在平冈,有条道路通过卢龙塞,到达柳城。自光武帝建武年间以来,已将近二百年,这条道路慢慢破败了,无人行走,但仍有残迹可循,隐隐约约可以找到。乌桓人以为无终是我们大军的必经之路,如今大军不能前进,就只有撤退,因此他们必然放松了戒备。如果我们默默地回军,从卢龙塞口越过白檀险阻,进入他们没有设防的地区,路又近又好走,攻其不备,可以不战而捉住蹋顿。”
曹操说:“很好!”
他命人在水边的路旁竖起一块大木牌,上面写道:“现在夏季暑热,道路不通,且等到秋冬,再出兵讨伐。”
然后率军撤退了。
乌桓侦察骑兵看到木牌后,以为曹军真的已经离去,于是放松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