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小太监本就尖细的声音因为急促变得分外刺耳,刹那间穿透了整个皇家内院。皇宫某处,一个头戴花翎的官员正在静静走着,听到小太监的声音,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在皎洁的月光映照下,那帽子下的一张面孔是如此坚定,又是如此轻松。公元一六六一年,清世祖顺治帝去世,这个在位只有十八年却屠杀了百万汉人之众的刽子手终于走到了人生的终点。
离城
目光凝聚在扬州城门上,久久不能移开。平日里只感觉分外厌烦的“扬州”二字,今日却是用力的拽着自己内心最脆弱的那一根弦,想起来倒是有点可笑。
为了不惹出动静,家里甚至连个仆人都没有过来与自己道别,昨日身边还有那么多人公子少爷的叫着,今日陪着自己走出城外的却只有那一匹刚买的马,对比之下,心中平白添了几分烦躁。使出生平最大的力气扭过了头,骑马奔走。飞扬的黄沙离扬州城越来越远,脑海中的倩影逐渐清晰,倩影扭动腰肢,莲步微移。
“少爷,少爷。”旁边的小厮摇了摇自家少爷的胳膊,自家少爷才回了神。
“你看见前面那个女子了吗?”手中的扇子指向前方一个身穿天蓝色长裙的女子问道。
“哦,少爷您说的是水家的三小姐水玥吧。”
“你认识?”
“主要是少爷一般不在这街上转悠,这水家三小姐在这扬州城也算个名人了。”
“这水家三小姐可与人有婚约?”
“这倒是没听说过。”
“走,回家提亲去。”说过后也不管身后张大嘴巴的小厮,直奔府中而去。
太阳越来越靠近大地,黑暗占据了整个天空。自己累了,马儿亦也该歇息一下了。恰逢前方有个破庙,自己便想着进去将就一晚。待自己走近一瞧,发现破庙中有微弱火光,想来必是有人,自己一路行来正觉孤单,突然发现有人在此,不觉加快了脚步。
进入破庙中后,只觉一股血腥味扑鼻,定睛一瞧,便见一黑汉平躺于地,腿上不住冒着鲜血。那黑汉见有动静,本欲起身防范,待看到一书生打扮之人进来,倒也放下心来。
开口道:“兀那书生,身上可有止血物件?”
若是平常人家,见到此种情景,加上大汉那粗狂的声音,定会乱了心神,可他毕竟也是因杀人才离开的扬州城,此时亦是又累又饿,竟迈着步伐走到了火堆旁边。火光配着血色,却没有那晚那么绚丽。
他腰间别着匕首,穿着一身夜行衣,悄悄的潜入了刘府。四处看了看自己的方位,便向着居中一间屋子走去。不时有家丁护卫路过,却终究没有人发现他。当他进入那个屋子后,眼前的金丝被褥下方躺着一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男子。
他看着这男子臃肿的脸庞上面的招风耳和翻天鼻,眼角透出一丝鄙夷:“如此男人,怎能配得上那可人的三小姐。”
他掏出腰间匕首,正欲行刺,便见床上那人突然张开了眼睛:“常乐。”
他看见那人睁开眼,手下再不迟疑,身上虽是溅了热血,却终究慢了一拍,让那人喊出了自己的名字。正自慌忙之间,却见旁边屋子火光骤起,接着便听见一句“起火了,快救火。”刘府瞬时大乱。常乐趁乱翻出刘府围墙,正欲回家,猛然发现自己肩膀一沉,竟是有人将手搭在了自己身上。
“书生,你是什么姓名。”
“常乐。”
那黑汉子止了腿上伤口,心下对常乐再不生疑。
“汉子,你又姓甚名谁?”
那黑汉子听到此话,面目上竟透出几分自豪“你可知辽东总兵?”
“平西伯吴三桂谁人不知,你且别说你是平西伯,我虽未见过平西伯模样,但想他不会沦落如此。”
那黑汉听过嘿嘿一笑:“平西伯勇冠三军,孝闻九边,又怎会生的如我这般粗鲁。我乃是平西伯手下将军夏国相。”
那黑汉子说过此话,斜眼偷偷瞟了瞟常乐,却见常乐一脸淡然,心中略微有些失落。那常乐听到此话,心中一惊,这夏国相乃是吴三桂手下第一大将,他又怎会不识,但自己好歹也是名将之后,自然不能显得太过没有见识,这才故作镇定。
常乐冲着黑汉开口道:“夏将军名扬九州,文武全才,却是被谁人所伤?”
那黑汉听到此话,脸上微微露出恼意。原来此时正逢天下大乱,闯王李自成揭竿起义,由陕西一路正向北京进发,山海关外满族部落虎视眈眈,明朝崇祯帝亦是懦弱无为。平西伯吴三桂看到这般光景,便想着为自己谋一条后路。但山海关作为天下要道,李自成与多尔衮皆想与之同盟,吴三桂左思右想,念这江山终究是汉人的江山,便委派夏国相代自己前去与李自成商讨同盟事宜。待夏国相商讨回来,却被一队满洲兵阻击,原来这满洲部落早得到消息,欲破坏李吴联盟,这才伏击夏国相。事出突然,满洲兵亦是有备而来,夏国相自然招架不住,但夏国相毕竟也是个人物,且战且退,虽损失了亲卫,自己终究是逃出生天。
那黑汉子说过之后,一双铜铃大眼望向常乐:“常兄弟,你又是要去往何处?”
“杀人了,终究是要躲一躲的。”
那黑汉听到此话却是撇了撇嘴:“这乱世之中,分明是人命最不值钱,杀个把人算个什么。”
正欲再说,却看到常乐低头看着火花,正不知想着何事。
常乐心中一惊,顺势将手中的匕首向后斩去,却被对方轻易格挡,他趁着对方格挡的空暇急忙转身,看到身后人不禁一愣:“史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那史将军听后微微一笑:“你小子办事不利索,自然需要有人给你擦屁股。”
常乐听后瞬间想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一切:“那火是将军放的?”
“正是这种蛀虫害了我大明江山,这把火倒是放的晚了。”
常乐听后咂了咂嘴:“那我现在回家?”
史将军听到这话横了他一眼:“这等乱世,杀人本不算大事,但我身为执法将军却是不能包庇于你,再者说,你杀的人可是知府的堂弟。”
常乐听后心中一冷,语气也显出几分生硬:“那将军是要抓我回去了?”
史将军听到常乐语气转变却是不为所动:“我抓你干嘛,我无凭无据又怎能断定你是杀人凶手?不过……”
常乐听到此话心中自然放松下来,但转而听到那句不过,忙接道:“不过什么?”
“不过,凭我的能力,却是能查到凶手是谁。只要凶手在这扬州城内,我定然可以让他伏法。”常乐听到此话目光微闪,他清楚这句话的意思。
入营
“常兄弟,你若是无处可去。我与你亦是有缘,不如你跟着我去辽东,也能在平西伯帐下谋个一官半职。”
常乐听到此话双眼放光,他是初次离家,正是无处可去,这般浑浑噩噩行走了十多日,早就厌倦了如此风景,于是对着夏国相拱手道:-“那是极好的,便有劳夏将军提携了。”
“这都是小事,我见常老弟比我年幼,就唤我一声大哥吧。”
“夏大哥,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过这句话后,两人默契般同时抬起了头,相视一笑。两人休息一夜,次日出发,路上要防着满洲人,加上夏国相腿上尚是有伤,自是行的极慢。这般行走了十余日,这一日两人到了河北丰润地界。
“常老弟,我路上探听到爵爷正在赶往北京的途中,按照咱们这个速度,明日应该便能看到爵爷。我听说咱们爵爷被崇祯皇帝几召回京护驾,嘿嘿,咱们爵爷定会放慢速度,大明已经变成了纸糊的老虎,谁又肯替他卖命。”
平西伯贵为伯爵,部下便称其为爵爷,这般对常乐说话,已是将其当作了自己人。
常乐听到此话脑海中却浮现了一个健壮的身影,心道;“想必现今忠于大明的只有史将军了,可这乱世之中忠臣定是不得好死的。以后有机会倒是要劝史将军隐居山中。”
又过了一日,两人看见前方有大批营寨,便知定是吴三桂所在,夏国相便急忙冲到营寨前方。那营寨门口小兵本欲阻拦,但看到来人模样,急忙扭过头来向着大营跑去,大声道:“夏将军你且等我对爵爷禀报一下,爵爷可是想你的紧啊。”
没有半盏茶的功夫,常乐见到一行身着军装的人快步朝这边走来,最前方一位个子高大,身材略显肥胖,神态间充满了威严,想来便是平西伯了。
夏国相看到来人,急忙弯腰施礼:“爵爷,幸不辱命。”
吴三桂却是不理会此话:“你没事就好啊。”这句话顿时让夏国相心中感动,又朝着平西伯施了个大礼。
吴三桂扭过头来看向常乐:“国相,这位是?”
夏国相听到此话答道:“这是我在路上碰到的一个兄弟,想让他先在我身边做个军师参将。”
吴三桂听到此话微微点头,对着夏国相说道:“你先去安排好这位小兄弟,安排过后来我帐中详述你这一路的遭遇。单是去商谈一下利益分配,可是用不了这么久。”
夏国相微微点头:“路上确实出了点意外,待我之后向爵爷详细禀报。”
北方朔风刺骨,此时虽已是三月,但是常乐依旧觉得寒冷异常。常乐一个纨绔子弟,在这军中初时可谓是格格不入。幸而其天生聪慧,加上在军中恶补天下时势,倒也成了夏国相的左膀右臂。
这一日常乐正在营中看书,夏国相却突然闯了进来:“这李自成真不是个东西,他进了北京,坐了龙椅,本来商量好的说是同盟,现在却要爵爷投降,还要爵爷交出兵权,这可是大明最精锐的部队啊。”
常乐听到此话微微一笑:“夏大哥先坐在这消消气,然后便回去准备一下吧。”
夏国相听到前半句话倒是坐了下来,可是听到后半句话却是又站起来了,开口道:“准备什么?难不成真的要投降?”
常乐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夏大哥且听小弟说一句。现在李自成虽然称帝,但是关外有满人,关内有爵爷,他这皇帝做的自然不太安稳。于是便想招降爵爷,现如今爵爷家中老小都在北京,算是已经落下把柄。以爵爷为人并不会放弃家小,所以必然会派人前去与李自成谈判。”
说到此时,夏国相已是明白常乐意思,开口道:“我去见过李自成,自然这最合适的人选便是我,我这就去准备一下。”
常乐听后点了点头:“大哥记得多带些银票,越多越好。”夏国相听到此话虽是疑惑,却也终究是点头同意。
便只隔了两日,常乐果然陪着夏国相踏上了前往北京的路途。山海关与北京并不遥远,只行了两日,两人便到达了北京城。
李自成早便接到了消息,派了几人在北京城外迎接夏国相。好在李自成农民出身,倒也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夏国相一路直接进入了金銮殿。
金銮殿上一身着龙袍男子面无表情的盯着夏相国与常乐,常乐对夏国相使了个眼色,夏国相急忙开口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便和常乐一同跪了下去。
这时李自成面上颜色稍缓;“平身。”
夏相国开口道:“谢万岁。”说着便和常乐一同站了起来。
李自成这才道:“夏将军一路劳顿,想必也是累了,先不必与朕谈正事,恰逢朕设宴群臣,便为夏将军再放两张桌子。”
“可是这。”夏相国正要开口,却被常乐拽了拽衣袖,便改口道:“谢陛下恩典。”
“清蒸豆腐。”传膳太监站在门外大声开口,紧接着一队宫女一人端着一盘菜进入了金銮殿。
夏国相心道:“这豆腐还用清蒸?也是稀奇。”
待宫女将菜放在一张张桌子上之后,常乐看到自己面前的豆腐目光微微一凝,夏国相看着面前的白花花的豆腐却是提不起一点食欲。接着又上了几道菜,酒足饭饱之后,两人便回到了住宅之中。
夏国相开口道:“这李自成到底是农民出身,也真是节俭。”
常乐听到此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几分讽刺。“节俭?一个一直贫穷的人突然得了巨款,在适应了初时的开心之后,又怎会不去挥霍?”
“可是那菜。”
“正是那菜,那豆腐你可是尝了?那哪里是豆腐,分明是鸟脑。这一盘菜便需上千只鸟才能制成。那盘白菜,那取的事白菜最中间的那一小块,单是那盘菜怕是需要几亩白菜才能制成。那鱼只取鱼鳍附近一小块肉…...咱们这群人吃的这一顿饭,怕是足够整个北京城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夏国相听到此话微微吃惊。
常乐看到夏国相的脸色微微摇了摇头:“夏大哥先别吃惊,咱们现在估计是已经被软禁起来了。”
“什么!”夏国相听到此话赶紧冲出了门外,一开门果见两旁士兵交叉长矛挡住了去路。
夏国相阴着脸道:“我要出去。”那士兵却是不为所动。
夏国相正欲发作,后方的常乐却是开口道:“夏大哥,不必着急。”
夏国相此时才回过了神,赶紧关上门,走到常乐面前道:“想来老弟你早就已经有了脱身之法,做哥哥的倒是瞎担心了。”
常乐看了看屋子西边的古董,又瞥了一眼东边的名画:“这里如此之好,又何必操心回去。”
夏国相听到此话嘿嘿一笑:“老弟又调笑做哥哥的了。”
常乐道摇了摇头:“既然我前几日就知道要来这里,又怎么会不想好一切。李自成是势必要招降爵爷的,可是又害怕单是爵爷家人筹码不够,他知道你是爵爷手下第一将军,自然会以你为筹码胁迫爵爷投降。”
夏国相却是不愿细想缘由:“那我们如何脱身?”
常乐轻轻叹了一口气:“李自成出身农民,他的手下大多也是农民。当穷苦人享受到财富的快乐时,他对财富的欲望只会空前扩大。”
“所以老弟让我多带银票?”常乐点了点头。
夏国相听到此话微微苦笑:“可是,我银票不多。”
常乐听到此话却笑道:“我自然知道大哥银票不多,所以我已经打点好了。我让大哥带一些银票只是害怕那人贪得无厌。不过我们现今还不知道爵爷家人到底如何,尚是不能走。”
“可是你我二人现今被囚禁此处,又如何探听消息?”
常乐却不再开口,起身倒了杯茶水递给了夏国相:“大哥别急,先喝杯茶水缓一缓。”
夏国相此时虽然着急,但知道常乐已有脱身之策,倒也按下了性子。这盏茶还未喝完,便听到外面有一宫女开口道:“两位大哥,刘大人命我来送些点心。”
刘大人刘宗敏乃是李自成部将,位高权重,哪是两个侍卫可以忤逆的。那两人听到此话道:“姐姐快些进去吧。”
宫女三步两步走到了屋内,看着两人大声道:“两位大人,这是刘大人送的点心,可是要好生品尝。”说着走到了常乐身边,轻声道“吴三桂父亲被收监,妻子陈圆圆被刘宗敏霸占,其他人一切安好。”
听到此话,常乐微微点头,从袖中掏出了五百两银票递给了这个宫女。李自成初入京城,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皇宫内安插个宫女内应倒是不难。那宫女看到银票登时两眼放光,正欲离开,但听外面两侍卫开口道:“刘大人,您怎么有空来这里了?”
有殇
再说常乐听到宫女所言,思绪倒是飞回了扬州城。屋子根本掩饰不了奢华,珍珠串成的门帘,翡翠装饰的屏风,如此珠光宝气却抵消不了屋内两人的苦脸愁眉。“爹,这水玥若是许给了旁人我自当不会提这般要求。可是刘天已然三十余岁,又是那般长相,还有了两房妻子,这让我如何甘心?”
常乐对面那人约莫四五十岁年纪,听到此话一双眉毛也拧成了八字。“平常人家爹爹倒是能帮帮你,可是他是知府堂弟,当爹爹的也希望你能娶妻,可是我是真的没这个能力啊。”
常乐听到这话咬了咬牙,恰逢屋外门童呼道:“老爷,史将军来了。”
那老人听到后扭头对常乐道:“此事暂且先行放下,你先回去吧。”
常乐听后把头一扭,路上碰到了史将军也是没有行礼。史将军走到屋内:“常老兄,你又怎么惹我这个小侄子了,怎么怨气这么大?”
“唉,一言难尽啊。”
刘大人走进屋子,看到屋内的宫女不禁皱了皱眉头,开口道:“你先下去吧。”
那宫女听到此话如蒙大赦,三步并作两步便出了屋子。常乐见宫女离去,急忙露出笑脸,起身抱拳道:“不知我差人送的金银可是到了刘大人手中?”
刘大人听后点了点头:“常老弟有这份心意便是够了。”
常乐听后指着夏国相道:“这乃是平西伯手下第一大将夏国相,大人欲成大事,还需我家将军通传。”
刘大人听后双眼冒光,笑道:“早闻夏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有勇有谋。”
夏国相听后心中不禁暗暗嘲讽刘大人,这才刚见面怎么就有勇有谋了,心中虽是嘲讽,面上却甚是和善:“刘大人谬赞了。”
常乐听到两人互相打了招呼,便继续道:“刘大人,我观这李自成龙位必定坐不长远,但是若刘大人想取而代之,还是需要布置一番的。我二人在此处逗留几日倒是没什么相干,但唯恐回去的晚了不好让平西伯支援大人啊。”
刘大人听到此话心中明了:“这是自然的,单凭我和老弟的关系,就不能让老弟被囚禁此处。”
常乐听后不禁撇了撇嘴,这刘大人与自己初次见面,又谈何关系。继而刘大人开口道:“外面的两人进来。”
那两名侍卫听到此话,哪里敢迟疑半分,赶忙进了屋内。那两人刚给刘大人跪下,脖子却是突然一凉,连声惊叫都未发出,便已倒地。这刘大人到底也是一方大将,杀两个侍卫手起刀落,没有丝毫停顿。旁边常乐看着含笑不语,继而听到刘大人开口:“两位兄弟便换上这身衣服,随我出城吧。”
常乐与夏国相两人骑马飞奔回山海关。路上夏国相开口道:“兄弟,你对刘宗敏所言大事是指的什么?难不成他还想反了李自成?”
常乐听后微微点头,这才解释了一番。原来刘宗敏脾气乖张,加上与李自成本便是共同为匪,现在李自成当了皇帝,他却做了将军,心中本便不服,后来霸占陈圆圆,李自成又劝说刘宗敏不要如此,心中更是不快。因此便存了反心,此时吴三桂派人来此,他自觉是天赐良机,因此才有了后面的事。
夏相国听后道:“只是这刘宗敏也不是什么好鸟,竟然敢占了主母,想来爵爷也不会帮他。”
常乐听后微微一笑:“爵爷此时的路只剩了一条,那就是……”正要往下细讲,便觉肩头一疼,一支利箭已经插进肩膀。夏国相一声小心却是叫的迟了一拍。紧接着便见周围跳出一行人。“将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夏国相听后心中一轻松,若是土匪倒是好办了许多。常乐正自咬牙忍受疼痛,听到此话却是强行挤出一抹笑容:“满洲人什么时候要靠打劫营生了。”
那群人听后微微一愣,常乐便见后方走出一人,夏相国一声惊呼:“多尔衮!”
多尔衮听到声音,开口道:“夏将军别来无恙。不知这位小兄弟是如何知道我们身份的。”
常乐听见夏国相的声音心中也是一震,没想到满洲人的摄政王都过来了。“这箭乃是满洲军中常用弓箭,一般土匪又怎会有这等东西。”
多尔衮听后点了点头,扭头对夏国相说道:“夏将军,虽然我不想杀你,可是形势所迫,我是不得不杀你啊。”
还不待夏国相开口,常乐淡然道:“王爷想杀夏将军,不外乎如此便能嫁祸李自成以保证我家爵爷暂时不会投降李自成。但是如果王爷不杀夏将军,满洲铁骑这几日便能通过山海关。”
多尔衮听到此话笑道:“你且说说这是为何,你这等人物怕是还左右不了吴三桂的心思吧。”
“我自然不能,可是李自成可以。我家爵爷老父被李自成囚禁,妻子被李自成部下玷污,这等情况我家爵爷又怎会投降李自成,若是此时将军许以重利,这天下终究会变成满人的天下。”
多尔衮听到此话心中一动:“我该如何信你?”
“你将夏将军放回山海关,将我扣押于此,过几日再去与我家爵爷谈判,若是爵爷同意打开山海关,你将我放回,若是爵爷不同意,你杀了我便是。”
多尔衮听到此话,只是略微思考一下,他终究不是优柔寡断之人,认为此事可以一搏,便道:“夏将军,您先回去吧,这小兄弟便先在我那住两日,我定不会亏待了他。”
夏国相听到此话后对着常乐说道:“常兄弟,我定会说通爵爷,你且放心。”常乐听后笑道:“夏大哥放心吧,这是爵爷现今唯一的一条路。”
常乐心中所想,吴三桂虽然手握重兵,但远不足以称雄一方,必然会依附李自成或者多尔衮,现今李自成这条路断了,便一定会投降于满人。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转眼间满人已入关一年有余。夏国相跟着吴三桂南征,常乐却因为厌倦军事选择留在了北京。因为常乐天生聪慧机谨,便入朝当了大官,这一日正在屋内看书,突然有一家童跑了过来“大人,还记得您曾说过您是扬州人氏。”
常乐听到此话点了点头。那家童听到此话急道:“我方才去外面买东西,听人说扬州城破了。”
常乐听到此话心中猛然一慌,久居脑海深处的女子突然浮现了出来,对了,还有自己的父母。
“那扬州将领史可法坚守扬州城十余日,多尔衮将军久攻不下,竟是下令若是城破军队可以任意掠夺财富十日,此令一下,满军士气高涨,竟是破了固若金汤的扬州城。史可法力竭战死,扬州人氏惨遭屠戮。”
常乐听到此话心中更是慌张:“马上备马,前往扬州。”
北京离扬州本是极远,但是常乐心中担忧着家人安危,竟是昼夜不停,仅两日便到了扬州城内。扬州城内多尔衮还未离去,看到常乐眼中满是血丝,不禁疑惑:“常老弟这是怎么了?”
常乐听到此话答道:“将军,不知这扬州城内常府之人作何处理了。这常家乃是扬州城内第一大户,将军可别说不知道。”
多尔衮一听此话语气,略微思索便知道了其中缘由,开口道:“老弟不必着急,哥哥陪你一起去看一看。”
常乐哪敢有丝毫停留,急忙策马奔驰,看着四周往日富华景象如今残破不堪,偶有人抱着死者痛哭,心中更是凉到了底谷。
不多时常乐便到了常府门口,刚进入便见一小兵挥刀要向一老者和老妇斩去,忙到:“住手。”
那小兵听到此话,虽然收力,但无奈去势过猛,终究是将老妇人的头颅斩下,独留下了老者在旁呆立。常乐见自己母亲被杀,加之两天两夜未眠,终究是受不了如此刺激,眼前一黑,身子便贴到了地上。
落英
“父亲,这杀母之仇,孩儿必定会报,父亲不要在伤心了。不仅仅报杀母之仇,那水家三小姐不知所踪,想来也是被他们杀害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若是有机会,我必将手刃多尔衮。”常乐跪在自己的父亲面前,看着还在挥泪的父亲说道。
如此又过了几年,常乐的官越做越大,更是成了顺治帝身边的红人。这一日,常乐对着父亲笑道:“父亲,我听说多尔衮患了重病,四肢无力,报仇的机会来了。”
常乐的父亲自从妻子去世,更显老态,今日听到此话却隐隐挺直了腰杆,微微点了点头。说过此话,常乐便大声道:“来人啊,准备一份厚礼,前去看望摄政王。”
说过此话便直接出了门,待走到门外轿子已然备好,常乐大步走上了轿子,心跳加速。待常乐进入了多尔衮屋内,便开口道:“你们都下去吧。”
便见四周奴婢微微低身:“是。”
常乐见人都走了,快步走到摄政王面前,看着床上满脸苍白微微闭目的摄政王,心中不免感慨,开口道:“你我初见面时,你尚刚满三十岁,那时雄姿英发,好不气派。后来你入了扬州城,杀了我母亲,虽然不是你亲手所为,但这笔账却是必须算在你的头上,单单凌迟了那名兵卒远不足以解我心头只恨。如今你不过三十又七,却是这般病态,必定是老天祝我。”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块白布,捂在了多尔衮的口鼻之上:“这毒无色无味,你也不会太过痛苦。”待得半盏茶的功夫,但见多尔衮双腿一蹬,这纵横沙场二十余载的大将军便是魂归西天。
常乐伸手探了探多尔衮气息,笑脸变成了苦脸,语气急道:“快来人啊,王爷去世了。”
多尔衮虽然去世的突然,但是常乐位高权重,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但是常乐杀了多尔衮之后,心中依旧是一片沉重,竟无丝毫快乐。他想是仇恨太深,如此尚不足以泻心头之恨。
这一日便去面见了顺治帝,对着顺治道:“皇上虽然打下了江山,但是常言有‘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如今皇上虽然占了江山,但是屠杀汉人过多,汉人必定有怨,如此一来,皇上的江山怕是不太稳固。”
顺治帝一听此话,微微笑道:“爱卿既然过来对我说这些话,想必已然有了对策。”
常乐接道:“想要平民怨自然不难,只需将屠戮汉人的罪魁祸首杀了便可以了,可是这罪魁祸首摄政王已然去世,奴才思前想后想出一策,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鞭尸多尔衮。”
常乐父亲自多尔衮被鞭尸之后,身体亦是每况愈下,不过三年时间便溘然长逝。常乐近几年几经大喜大悲,虽年不过而立,双目之中却隐隐有看破红尘的沧桑,便存了辞官归隐的心思,但心中终有一抹倩影不曾离去,这一拖便又是七年。
这一日晚上,常乐正准备脱衣睡觉,忽然听见窗户纸破,迎面一把长剑飞来,常乐毕竟不再是当年的书生,手上也有了几分功力,待长剑奔来,身子只微微一侧,竟是险险避了过来,对着长剑后面的手腕一拍,那长剑应声落地,此时常乐才抬起头看这行刺之人,只这一看,心便止不住的狂跳起来。结结巴巴的道:“水玥?”
对面女子还未开口,屋内又闯进几人,正是常府护卫。常乐皱了皱眉:“你们先出去吧。”
刚说过这句话,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围住这间屋子,莫让任何人进来。”
等到护卫离开后,常乐的目光重新颤动了起来:“水玥,真的是你?”
对面女子听后嘴角露出一抹讽刺:“没想到这为虎作伥,丧尽天良的常大人真的是扬州城的那个常乐。”
常乐听到这话神情一滞,往日伶牙俐齿此时却是宛若被缚住了一般:“这,为什么这么说我?”
水玥听后如同疯状:“你可知扬州十日屠城,你可知当年亲朋尽为满人刀下亡魂,你可知当年好友皆被侮辱蹂躏。我若不是机缘巧合离开了扬州城,恐怕亦是早已回归泥土。满人杀你亲人,你却贪图荣华,甘心做清廷走狗,你这种人如何不丧尽天良。”
常乐听到此话,那紧张的情绪登时荡然无存,挺直了方才微微弯曲的腰板:“贪图荣华,清廷走狗。你倒是将我看的忒也低了。”
说过后一转身,眼角虚眯轻声道:“你那么清楚我的住处,又来刺杀我,想来也是加了反清复明的组织。既然我心思已了,便去帮你一把。”
水玥听后微微一愣,但转而又是恨恨的道:“你去干什么?”
常乐微微一笑,离开了屋子,对护卫道:“将这封信快马送给在云南的夏国相夏将军。我去办一点事,等到了子时,便放了那姑娘。”
走了几步后,又补充道:“再让账房给她取些银子,多取些。”
说过后大声道:“备马,去皇宫。”
常乐由于官做的极大,常府离皇宫倒也不是太远。待小太监高呼一声:“宣常乐进殿。”常乐便直冲冲的进入了殿中,脸上做出慌张表情。
待拜过顺治之后,常乐道:“皇上,臣下有急事起奏皇上。”
顺治见常乐满脸急迫,只道必是大事,便开口道:“爱卿请讲。”
常乐瞟了瞟旁边的小太监,顺治知他意思,开口道:“你先下去吧。”
小太监开口应声:“是。”
常乐见小太监离开了屋子,开口道:“此事事关重大,臣唯恐隔墙有耳,便请皇上恕臣冒犯天颜之罪,容臣走进讲话。”
顺治听到这话更觉事态严重,便道:“恕你无罪。”
常乐顺势走到了顺治身侧,对着顺治耳边轻轻开口:“今日我在府中遭遇逆党刺杀。”
“哦?还有此事”
常乐点了点头:“臣抓住逆党之后,对其严加拷问,最后问出了一个惊天大秘。”
顺治一听此话两眼顿时放光,急道:“什么秘密?”那秘密二字刚说出口,便发现嘴巴已经被常乐捂住,顺治还未清楚状况,便发现胸口一痛,一把尖刀已刺入心脏。
顺治欲发声惊呼,奈何嘴巴被常乐死死捂住,喉咙中发出的声音尚不足以惊动门外的小太监,良久,顺治白眼一翻便离开了人世。常乐看了看身上的血迹,直接脱下朝服走了出去,对着门外太监开口:“皇上在思考事情,不要让人打扰他。”
小太监见常乐竟然脱下了朝服,心中虽然怪异却终究是不敢开口询问,只轻声应了句是。
皇上驾崩本是大事,但满清初立,根基不稳,清廷也不敢大肆宣扬,对外便称顺治自觉杀孽过重,出家为僧。但弑君之罪终究是大罪,也不难查到是常乐所为。隔日便有一队人马前往常府查办。那领队之人到了主厅之后,见常乐身着白衫,双目怒瞪坐于首座,竟是被吓了一跳,待定睛细瞧,便发觉常乐已然无了气息。那领队之人见常乐已死,心中大定,开口道:“将这人的尸首押回刑部,把常府封了。”
当天晚上,便有几个黑衣人大闹刑部,却是什么都没干,只是在常乐尸首脸上划了几刀。刑部只认为这定是常乐仇家所为,倒也没有追究。次日北京城外,一黑脸大汉对着旁边的姑娘道:“姑娘,你想去哪里?”
“我?”
那姑娘微微一愣神,继而复杂的看了看身后的尸首,这是水玥第一次打量常家的小少爷,细看来还是挺英俊的。抬头笑道:“他葬在哪里,我便去哪里。”
后记:至于为何史书中找不到常乐此人,大概其是因为其弑君罪大恶极,加之为了掩饰顺治去世真相,因此才毫无记载,只能靠人口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