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非首发,问责自负。
二、情感、直觉与象征
展览馆旋转楼梯很别致,白色的装饰门由近及远,一级一级延伸上去,仿若通向艺术的殿堂。
踏入二楼展厅,一眼望见对现当代主要绘画流派,及此次展览各个流派代表作的介绍,略微了解便按布展顺序看实物。首先是两幅写实风景画。卡洛·普拉达《风暴过后》,近处的乡间小路、风中摇曳的树,远方的山,皆笼罩于橙黄的清晨阳光中。有着风暴后的平静,我却看到《呼啸山庄》中迎风而立,永不倒下的荒原之树。旁边那幅彼得罗·弗拉贾科莫《幸存者》,色调则柔和许多,给观者以静谧、恬淡之感。一座孤立的白色别墅、一棵傲然挺立的大树、清澈的湖水、绿莹莹的草地、朦胧的远山。似曾相识的景在画家笔下生动起来,恰是画家对日光与湖水的渲染。光影下的风景,转瞬即逝,画家将美永存。
俄罗斯画家阿列克谢·冯·贾伦斯基《穆尔瑙》也是风景画,描绘了德国小镇穆尔瑙的山脉、树丛层层叠叠自然景观,却迥异于前两幅写实风景画。这位被称为“俄国的马蒂斯”,用浓郁明快的色彩抒发自己的情感,而不是忠实描绘真实风景。红、黄、绿、蓝,有点像儿童画,需隔着距离,一看再看,方见此画的魔力。
自照相机发明以来,绘画不再是忠实描绘外部现实。19世纪的艺术家力求超越形式上的要求,更多转达自我情感与精神体验。世界不再是眼睛所见,而是灵魂感知。
莫奈的《粉色睡莲》宛如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千呼万唤始了出来。《粉色睡莲》镶嵌在精致的画框里,占了一面墙。观者纷纷与它合影,只待观者渐渐散去方能看到画家强烈的主观色彩,感受到一片一片睡莲慢慢消融于雾气中,朦胧而诗意之美。是莫奈让我知道睡莲还有粉紫色的,雾可以是蓝色、紫色,那些生活中司空见惯的景物原来有这么丰富的色彩。无数次在屏幕上见到这些美轮美奂的睡莲,水中倒影随光线不断变幻,或白、或粉、或黄、或紫的睡莲静静地漂浮在斑斓水面上。莫奈不知道画了多少幅睡莲,方有如此梦幻的色彩。此次展览《粉色睡莲》是莫奈组画《睡莲》中较早的作品,近距离看到这些色彩在莫奈手下变得虚虚实实、朦朦胧胧,恍惚来到莫奈花园,看莫奈怎样把颜料一层层涂抹上去,不断修改 ,慢慢变成我们眼前这幅灵动、诗意的睡莲。
从雾中睡莲走向梵高的肖像画《阿尔勒妇女(吉努尔肖像)》,这是梵高在法国南部阿尔勒为女房东画的,也是他生命最后阶段的组画之一。虽说视觉上没有梵高最有名的《星空》《向日葵》《麦田乌鸦》冲击大,却感温暖。暖色调的背景, 妇人慈祥的面容,想是对梵高还不错吧!那个善良情绪易变的大男孩有着怎样一颗简单、柔弱的心呀。
此次展览印象最深的肖像画,于我而言,要算莫迪里阿尼《侧卧的裸女》。裸女画看过不少,可从来没有见过无眼珠的裸女。裸女的舒展、优雅让人动容,那没有眼珠空漠灰白的双眸更让人难忘。莫迪里阿尼为什么要画没有眼珠的女人呢?是让观者专注于裸女的身体吗?有眼无珠的人是否更能感受人世的风雨、人性的美丑?我们总愿意相信眼睛看到的,而眼睛往往会欺骗我们。莫迪里阿尼,这位与毕加索齐名的天才,生于富贵人家,却在挥霍金钱时也挥霍自己的天才,被称为“波希米亚的布尔乔亚”,也即“BoBo族” 。他在巴黎生活十分困难,渐渐地形成了酗酒的习惯,在穷苦和麻醉中过着颓废的生活。据说,他的画作大都是喝醉酒后所作,笔下的人物并非真实,变形的女人体,有眼无珠的空漠双眸,经过加工之后,画面呈现出一种有韵律的优美节奏,有装饰画般的效果,却是他的自画像和他灵魂的象征。在贫困和肺病的折磨下,莫迪利亚尼只活了36岁。倘若他能高寿,是否又是另一个毕加索?
伊格纳西奥·祖洛阿加《神彩奕奕的老人》,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非老人,而是身着绿裙的女子。画面色调低沉,两位女士与一位老人走在桥上,身后是河流与堤岸,仿佛是晚上,又像是暴风雨欲来的前夕。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夜》似乎与此画契合。画面中间穿绿裙的女子就是娜斯金卡,那孤独的男主角想必隐蔽于黑暗之中,默默注视着这位绿衣女子。绿色点亮整个画面,也为黯淡的生活点起希望之光。钟爱绿色,难忘那些身着绿衣的画中女子,超凡脱俗的灵性之美。
贾科莫·巴拉《粉红面纱》与《神彩奕奕的老人》中绿衣女子截然相反。画面色彩非常亮丽,粉红女郎处于高光之中,给观者以阳光之感。此画非抽象,不同莫迪里阿尼的抽象裸女,也不同伊格纳西奥·祖洛阿加《神彩奕奕的老人》的写实。画面节奏明快,对光线进行抽象化处理,也是画家情感的映照,同样打动着观画者。
现代艺术之父塞尚说,“画家切忌像作家那样思考。”作家用语言描述事物、故事,较为客观;画家用色彩、形状,更为主观。观这些大师的作品,无论具象还是抽象,皆是主观情感的写照。虽然画中色彩稳定,但这稳定的背后,充满了灵动,和谐和自然,远观,又不仅仅是一幅幅画,有生活的色彩却迥异于生活,那一个个霎那在时间不断过滤下渐成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