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个体的我存在于时间和空间里,其实是由很多个自我构成的。而我最喜欢并乐在其中的就是那个阅读的自我。
说起来,当我第一次与这个自我接触时,是在蒙昧无知的小学时代。像很多农民出身的家庭一样,父母把孩子送到学校,只期望他或她能够考出一个好成绩,就已经很心满意足,无暇或者根本不知道在教科书之外,还有一个更广阔的阅读空间。
但是,也得益于父母从小的教育“要好好读书”,即使没有父母在阅读上的任何指引,我也能很顺利地找到那个世界。
在我的童年时代,出于父母对我的期待,一切娱乐活动都是被限制或禁止的,而我又天性害羞,不会像有些孩子那样,即使父母想尽办法去禁锢,也会找出突破口。我在父母如是的教育下,只能在有限的空间里寻找乐趣,而最易得的就是阅读的乐趣。
我最初接触的书籍,不能说是文学书籍,那只不过是一本又一本的作文书。文化水平不高的父母不知道有哪些名著,只是单纯地觉得作文书对我的学习有帮助,于是在每一个学期的开学或者学期中间,他们都会给我买最新出版的作文书。
虽然只是中小学生写的作文,但是却为我打开了另一个世界。因为我纯粹是把那些作文书当作故事书来看的,那些作文让我知道除了我所身处的周遭,在每时每刻,其他地方也在发生着故事。而那些故事,我可能终生都不会参与,或者亲眼目睹。但是,却能够通过一个人写的文字来知晓,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小学六年级,直到一位邻居的到来。我妈妈从新邻居那里得知,他们家里有很多的世界名著,并说她女儿从来不看。好像我也没怎么央求妈妈去借书,她就去借了,只是叮嘱,别把人家的书弄脏了。我至今记得那本书是《白鲸》。
通过这件小小的事,我洞悉了另一个世界。原来,好故事是这样的,那不仅仅局限在校园里,课堂上,也远远不止老师们所提倡的好人好事。
由此,我与阅读的自我真正相遇了。
幸运的是,我初中的学校与省图书馆只有一街之隔。于是每个周五下午放学都是我的盛会,因为我会和小伙伴们去还书,借书。直到上大学的时候,每逢寒暑假,我还会去省图逛逛。当然,在阅历逐渐丰富的我看来,当年那个我视为圣殿的省图,藏书量是那么匮乏,所谓的“新书架”上陈列的新书又是那么滞后。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近些年,随着电子阅读的普及,已经鲜少有人会到图书馆借书了。现在的图书馆里,坐的多是退休的老人。所以,可能图书馆进书也没那么积极了吧。
高中和大学的事情自不待言,且不论读的怎样,总之在一众同学的印象里,我是比较喜欢读书的。
多年挣扎,终于晋升为社会人。但是,我更需要那个阅读的自我了。
毛姆说,阅读是一座随身携带的避难所。诚哉斯言。成为社会人后,无可避免的发现,其实自己不过尔尔。甚至手头所做的工作,也可以让人随时替代。而我之所以有幸还在这里,不过是因为我生活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爸爸妈妈供我读书,我还算努力,虽然天资不高,但一直很听话,牢记父母老师的教诲。
这看起来很正常和普通,但是哪怕其中一环我没有赶上,我的生活都将与今天完全不同。家族里的一些同龄人就是鲜明的例子。
明白这点之后,难免会有挫败感。原来今天的我,并非我一人之力塑造而成,我曾经小小引以为傲的一些东西,也不过是因为有人为我挡住了风雨才辛苦得来。在这样的挫败感之下,唯一能救赎的,就是沉浸到那个阅读的自我当中。
与最初接触文学一样,现在的我之所以手不释卷,不过还是因为那个原初的引诱:跳脱自身,去寻找更广阔的世界。
“吾生也有涯”,阅读无涯。像很多傻瓜一样,我也曾为这件事情而苦恼,如何在有生之年读更多的书呢?庄子说,“以有涯随无涯,殆已”,我对此始终持有不同意见,我觉得,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