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说,熬过异地恋,便是一辈子。
不过很可惜,他们没有熬过来。
杭州
他和她是大学同学,一起走过了青葱的四年岁月,有过吵闹,有过抱歉,但从来没有谁提过分手。
她生日那天晚上,是个周末,是他好不容易从繁忙的工作中抽出来的周末。本来,他该到了她的城市为她庆生的。可是现在,他挤在脏乱的出租屋里,躺在了一堆酒瓶中。
他以前从不喝酒。可是这一刻,他想不到能有什么填补内心突然凹陷下去的空洞。
当分手的消息平静地显示在手机屏幕时,他正在和同事吃饭。前一秒,他们还在揶揄他肯定恨不得马上到周末飞到女朋友身边。
他足足看了一分钟,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颤抖的手指划了好几下,才勉强解开屏幕锁。
然后,他在一群人惊讶的目光中冲出了食堂。
他不懂女人为什么一分手会删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好像要彻底否认他的存在一样。在拨打第四十二个电话后,她终于肯接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死一般的沉寂。一分钟后,他听到自己颤抖得不成样子的声音:
“对不起。”
上海
她和他是在图书馆认识的。她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总是坐在图书馆偏里的位置,捧一本书,便能读一下午。
那天很巧,他坐在她的对面,更巧的是,他们看的同一本书。发现这一点时,两人默契地一笑,像熟知多年的老朋友一样,然后继续埋头看书。
但她脑子里竟一片混沌,恍恍惚惚的,竟都是那抹温和的笑容。整整一个下午,她假装镇定地翻着书,再没看进去一个字。
她以为她能承受异地恋。她不是那种时时刻刻需要男朋友陪在身边的人。矫情与撒娇是她永远学不会的东西。
他们都是有梦想的人,毕业后,都去了各自最向往的地方逐梦,谁也没有提出去对方的城市,谁也没有央求谁留下来,他们都太懂对方。
很奇怪,安全感这种缥缈的东西,她一向以为是她最不缺的。可每个胃痛的瞬间,每个孤独的夜晚,每次无助的痛哭,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一个人。
他们怀揣着梦想,都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听彼此的悲伤,忙着忙着就常常忘了,其实爱情,也需要维系的。
杭州
电话那头静默了很久,他知道她在哭。
“我来找你。”他又一次找回了他嘶哑的声音。
良久,她哽咽却平静的声音传来:“你这次能来,下次同样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你能来吗?下下次呢?”
他喉咙一阵酸痛,仍是重复着:“我来找你。”他打好了算盘。
她吸了吸鼻子,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你无法放弃你的梦想,就如你无法回答我刚刚那个问题一样。”
“我能……”他下意识地回答道,可她飞快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能!我也不需要!我不想你为我放弃追寻了四年的东西!我更不想有一天你会因为今天这个决定而后悔!”
她语气缓和了下来:“我也不能。我们都是一类人。”
他的手在一堆空酒瓶当中胡乱地摸着。可是当他发现所有的酒瓶都空了时,他像个孩子一样大哭了起来。
啤酒盛满了胃,可他还是饥渴,就像尽管悲伤和痛苦盛满了身体,心却还是空的一样。他痛苦不是因为分手了,而是他很后悔,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
上海
那天,她舍不得离开,故意等着他一起离开图书馆,不过那时已经是闭馆的时候了。他们身边,空无一人。
如她所愿,两个人很快便聊起了那本书。因为她没仔细看,所以大部分时候是听他在滔滔不绝地解说着小说的内涵,她爱极了他自信说话的样子,仿佛站在灯光下意气风发的演说家。
因为爱好相似,又是同级,他们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而且,一过就是四年。
回忆美好的像醇香的果酒,思念如同疯长的藤蔓缠住了她整个身躯,她将自己紧紧地环抱起来,同时,痛苦,如潮水般涌来。
她以为她能承受那些委屈和痛苦,直到一天下班较晚被一个猥琐大叔一路尾随时,所有一切都崩溃了。她大哭着往家的方向跑,那人紧跟在她身后。
他把她拖到了小巷里,如果不是突然出现的保安,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记得她是怎么回到家的,她只知道,那天晚上,她给他打了一夜的电话,都是关机。
第二天,她平静地请了假,然后平静地发了分手消息。她平静地在消息里面提了昨晚的事,删掉了他所有联系方式。
杭州
那天晚上他几乎赶了一夜的公司方案,然后沉沉睡去,不记得什么时候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
当他怀揣着周末见她的美梦时,那个沉寂的手机丝毫没有将她的无助与恐惧泄露半分出来。
后来,他再也没有让手机关机过。只是,她的电话也再没打来过。
无数的夜醒过来,死一般的寂静渗透着他的血液,手指停留在熟悉的号码上,却始终不敢拨出去。
很长的时间里,他都不敢想象那个恐惧的夜晚她是如何在一次次失望与无助中度过,他只敢怀念以前美好的曾经。
上海
她讨厌每一个不眠的夜晚,不只是梦魇般的经历,更是那像无底洞一般填不满的空虚。她总是控制不了自己,一边泪流满面,一边翻遍了他们的聊天记录。
漫漫长夜,总是会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常常是梦醒后,习惯性地打开手机,以为他还会发一句早安。
有些伤痕,即便用尽一生,也弥补不了。既然已经知道没有未来,她的决绝,他的不打扰,是最尊重这场爱情的方式。
你不会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心痛到窒息,正如我也不会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疯狂地想念。所有所谓失恋后的痛苦与煎熬,不过是一场我们自导自演的戏。
这样,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