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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诺言深许（28）
第29章：：晨雪净尘心
那晚许诺没有回小公寓，她还不想立刻去面对可能在家里等着她的苏畅。所以她对出租车司机说了医大后面家属区。
车停在小区门前，江航和她一起走下来，许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不多时他们已走到楼下。
告别时，她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看不出任何的失落与忧伤。让江航开心的是，她没有再客气地和他说谢谢，她说的是，“路上小心。”
就像第一次他从她家里离开时，她在关门前也曾这样对他说。平实的四个字，充满了家人似的亲切温暖。
她道谢的时候客气礼貌，但他不喜欢；她若有所思的时刻固然迷人，可谁愿意总处在被忽略中呢；只有她在对他平平常常地叮嘱时，他才感觉到了满心欢喜。
看他愣愣的样子，许诺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哎，想什么呢？”
“想——”他要接着说“你”，但最后却只笑了笑，“有什么需要打我电话。”
“嗯。”
“我看着你进去。”
许诺走进单元门，夜色被她关在门外，而江航暖暖的笑容与温和的声音却挥之不去，伴随她由电梯一路向上。
打开家门，许诺蹑手蹑脚地走向自己的房间，但书房的门却突然开了，韩靖一脸疲惫，可做女儿的分明又在母亲的疲惫中看出了几丝兴奋。便听她唤，“小诺，你来。”
许诺随母亲走进房间，看到宽大的书桌上堆满了书和笔记，旁边的台灯开着，显然工作狂老妈还在加班，虽然夜已深邃。
“这么晚了，您还不早点睡？”许诺道。
“明天有一台重要手术，得再把病历看看，把细节都考虑周全了。”
“那就更应该早歇着，一台手术就是几个小时，多累啊。”
“没事儿。我自己有分寸。”韩靖站在窗口，似不经意地朝落地窗外望去，忽然就转移了话题，“小诺，你谈恋爱了？”
“啊？怎么会？”许诺开始担心是不是苏畅找不到她，便打电话跟母亲说了什么。
韩靖一笑，“你又不是早恋少女，被发现谈个恋爱也不至于这么紧张吧？”
“这个真没有。如果您听到了什么，那都是道听途说。”
“不是听到的，是我看到了。”
“看到了？”
“刚刚我就站在这儿，”韩靖又往窗前挪了几公分，“看到有人送你回来，虽然9楼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依稀觉得那身影特别熟悉，是江远？”
许诺惊了，想到母亲明天可能会抓住江远问个明白，那不是更糟糕，于是只好坦白，“不不，是江航。”
“江……航……”韩靖沉吟道，“远看两人还确实像啊。”
“近看其实也像，双胞胎嘛，只不过没像到难以区分罢了。”
“咳。”韩靖警觉，“我们现在要讨论的不是双胞胎的问题。”
“嗯。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我疑似跟双胞胎中的一位谈恋爱的问题是吧？”
“别贫。”韩靖离开窗口坐到桌旁，一副打算长谈的表情，“你怎么和江航走到一起的？”
“什么走到一起啊？没影的事儿。”
韩靖盯着许诺，半晌点点头，“行，那明儿我去问问江远。”
“妈。”许诺急了，“您不能这么八卦啊，您是一知识女性，哪能像居委会大妈似的到处问这个！”
“知识女性对自己女儿的婚恋问题也应该有知情权吧？”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就扯上婚恋问题了？”
“那是怎么回事儿，你倒说说。”
“就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深更半夜地送你回来？”
“其实是这样，江航在我们报社工作过，虽然他现在离职了，但跟同事们关系挺好的，我们这次吃饭就叫上他了。吃完大家又去唱了会儿歌，然后，然后离这儿不太远，我就决定今晚在这边住，他就顺便送了我一下，就这么简单。”
对，许诺撒谎了，她不想让母亲知道苏展的事，母亲从来不喜欢苏展，觉得他的存在误了女儿的青春，所以许诺总是回避提到他，无论是他的好，还是他的不好。尤其今天的事情，让老妈知道了更是了不得。
“真是这么回事儿？”韩靖还是疑虑重重。
“真的真的。”许诺语气笃定，真的什么谁知道，哈哈。
“我告诉你，”韩靖严肃地说，“你要是真跟江航谈恋爱……一定不能瞒着妈妈。”
“我知道我知道。”
“咦，不过你不是不喜欢比你小的么，怎么和江航谈上了呢？”
“妈您这儿绕我呢。”许诺扶额，“那个，我去洗澡了，您早点休息。”
关上浴室的门，她才敢松口气，“天啊，好奇老妈太可怕啦。”
谁知刚放出水来，忽听两下当当敲门声，许诺心想糟糕，老妈可能要隔门喊话。
外面等了一会儿，才有动静，“小诺，明天我只有一台手术，应该可以早点回来。”
“啊？”许诺边在头上打洗发水边问，“您的意思要我陪您逛街？”
“当然不是，”韩靖的声音笑吟吟的，“明天，哦，不，现在是今天了，是你生日。”
“有礼物么？”许诺撒娇地问。
“礼物就是韩式爱心餐，记得回来吃。”韩靖嘿嘿地笑。
许诺听着有点没底。老妈的菜，发挥通常都不是那么稳定的，所以很难说是惊喜还是惊吓，是祝贺还是惩罚。
不过，对于爱心一片的母亲大人，那得表现出更多的支持和信心才对，所以许诺欢快地喊，“好哎，我要吃红烧牛肉。”
这是老妈失误率最低的菜了。
韩靖听了喜滋滋的，但想到后面要说的话，又艰涩地停住了，“那个，你爸说也要来。”
“哦。”许诺的心也跟着沉了一下，若是以往她自然开心得不得了，但是如今，她意识到自己与父亲之间的隔阂已经越来越深。
或许，他们真的该好好谈谈了。
此时面对应该还不知情的老妈，她只能故作喜悦地说，“好啊，正好让爸帮你做菜。我就等吃现成的啦。”
外面不再有回音，大概母亲已经回了屋。许诺知道，如果可能，母亲是很想在生活里回避这个男人的。
显然，她的父母谁都无意告诉她为什么两人会走到这一步，他们安于现状地分离着，却又奇特地保持着某种一致。
一致的善待彼此，对对方没有恶语，也没有恶意；一致的尊重彼此，相互关心，却又不会承认；一致的沉默不解释，好像用生命完守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这种想法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强烈的，他们必定有很多不想让她知道的事，但究竟是什么呢？目前她还不清楚，只能依稀地感觉到自己既希望又恐惧接近那个答案。
不用上班的周末真是无比轻松，许诺睁开眼睛后有一瞬间的失神，发现自己不是在小公寓，才意识到是在家里，墙上有父亲的字：宁静致远。
当她懒懒地赖在床上发呆时，昨天的事情便不受控制地钻进脑海里。
苏展的自私，苏畅的欺骗，以及江航的从天而降与温柔陪伴。所有这一切，让已然理智起来的她又突然不知所措、本能地想逃避了。
她甩了甩头，真想钻回被窝里把这个世界屏蔽。可是现在有件事需要她立刻去做，她得回趟小公寓拿手机，所以无论苏畅还是苏展，如果在那里等着想跟她解释什么，她也只好去面对了。
下了床，许诺习惯性地先去拉窗帘。厚厚的窗帘掀开的瞬间，洋洋洒洒的落雪映入她的视线。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记得老妈曾说过，她出生那天也下了雪，要不是爸爸的坚持，她就叫什么“许晨雪”了。
许诺笑笑，打开了一点窗子，清冽的空气瞬间扑进来，顿时让人清醒很多。
外面餐桌上放着面包和牛奶，还有老妈的纸条：热一下再吃，下午见。
下午见。
她对纸条轻声说。
许诺打开小公寓的门，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后，不禁松了口气。
她一边放下背包一边暗骂自己，笨蛋啊，怎么像你做了亏心事。就算你觉得尴尬，难道他们不应该更尴尬更惭愧？
想到这心就难过起来。
去厨房倒水喝，忽见餐台上放着一束花，旁边还有个精美的生日蛋糕。她的手机也在，下面压着一张卡片，许诺立即认出那是苏展的笔迹。
“小诺，对不起，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但是，能不能再给我点机会，让我解释清楚？还有，生日快乐。或许现在这时候，你的生日并不希望和我一起过，那么明晚七点，留香苑。等你来。”
后面，苏畅写道：“许诺，有空给我打电话，咱们聊聊啊，苏展他惹恼你了是不是？放心，我来替你出气。你要记得哦，无论何时，我都是和你站在同一战线的。”
呵。她显然，显然还不知道许诺已经知道了短信的事儿。
许诺冷笑着放下卡片，拿起手机。上面没什么未接电话或短信，不出所料，苏畅早已经帮她看过了凌晨江航发给她的生日祝福。
这一次，祝福短信倒是还在。看着那已读过的字字句句，心里仍旧是暖暖的，于是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就出了门。
她急于回家，如果父亲可以早到，或许正是个好好聊聊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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