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深夜。
安莉静静地侧躺在床上,身体微微弯曲,双臂环胸,目光无神的望着床头柜上被窗外的微风不断地吹拂着,摇曳着的烛光。
橙色的烛光,温暖的象征。
时间一分一秒的悄然流逝。静谧的房间里,除了发出微弱光亮的烛光以及安莉轻微,匀称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忽地,安莉那双空洞的大眼睛有了聚焦,慢慢地,慢慢地,不由自主的渗出了晶莹的,透明的液体。而后,放声大哭。
是的。安莉是该好好痛哭一场的。毕竟,林熙,在她的心里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举足轻重。那个同烛光一起走进她的心里,那个黑暗中给予了她光亮,那个她曾经乃至现在仍然深爱着的男孩,却还是在她不得不逼迫着自己的情况下,主动向他提出分了手。
而且,还是在林熙主动提出分手,安莉情绪激动,以死相逼迫使林熙回到她身边之后。
呵呵……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圈之后,她终究,还是失去了林熙。安莉如是想,映着烛光的,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自嘲的笑了笑。
[二]
傍晚时分,安莉和林熙还在一起共度漫步在夕阳下。
安莉很喜欢夕阳。没来由的喜欢。
巷弄间,安莉和林熙手牵手的走在暮色下。夕阳的余晖把两个人的身影映照的长长的,相互交叠。
安莉抬起头,侧过脸,望着身侧早已被夕阳的余晖镀上一层暖黄色的林熙的侧颜,竟痴痴傻傻的笑了。真是百看不厌啊!安莉心想。
可是,这样的想法刚刚映射在安莉的脑海里还未来得及消散之时,被林熙之前一直牵着的手却毫无预兆的被松开了。安莉诧异的望着林熙,不明所以。
直到安莉随着林熙的视线望见不远处同样怔愣在原地的夏兰。安莉,才恍然大悟。是了,还能有什么能使平日里镇定自若,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林熙如此失态的?唯有夏兰,唯有夏兰罢了!
夏兰于安莉来说只是一个相貌普通,却夺了她心爱之人的女生。而于林熙来说,却是那般的重要,重要到他宁愿抛弃安莉,心甘情愿的被贴上负心汉的标签。被他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也甘之如饴。
[三]
直到如今,安莉依旧清晰的记得,初见夏兰的那一天。倒不是因为夏兰有多出彩,能够使安莉铭记于心。而是因为,林熙望向夏兰时的眼神,那眼神,竟与自己望向他时,一般无二。
女生的第六感告诉安莉,林熙,他,很有可能变心了。可,转念一想,又开始自我安慰起来,不,不会的,我要相信林熙。林熙,他,不是那样的人。我应该要相信他的,我怎么能只因为一个眼神,而就胡乱的猜忌他呢?他可是在黑暗中,在众多人群中,唯一一个察觉到自己异样的人。
可自那以后,安莉便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心无旁骛的面对林熙了。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天的场景,想起林熙看向夏兰时的眼神。总是一阵心惊。每当思及此,安莉便惶惶不可终日。
可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掉。有时候真的不得不说,女生的第六感真的很准。准的可怕。
那日,安莉和往常一样去找林熙吃饭。林熙却闪烁其词的表明了自己想要分手的意图。安莉当即呆愣在原地。缓过神来的她,依旧傻傻的,不可置信的说,林熙,你是开玩笑的,对不对?今天又不是愚人节,这玩笑开的可真的一点儿也不好笑。说着说着,自己却率先傻傻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笑出了泪花儿。
安莉深知,林熙并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想要同自己分手。终日缠绕着她的梦魇,终究还是成为了现实。其实,一个人爱不爱自己,心在没在自己身上,自己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 她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她这样想着,心里却愈发的难受。最终,忍不住蹲在茶几旁,双臂环在膝盖上,旁若无人的,嚎啕大哭起来。
面对着安莉突如其来的失控,林熙也愣了。在一起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安莉。哪怕是在她感到最恐惧的时刻也不曾这样嚎啕大哭过。记忆与现在相互重叠。林熙望着依旧在失声痛哭的安莉,忙不失迭的蹲在她身旁,用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柔声说,“莉莉,你别这样,别哭了。再哭就变丑了,丑了就没人要了。”
原本正哭的昏天暗地的安莉听到林熙的这句话,骤然止了哭声,抬起泪流满面的脸,充满希冀的望着林熙,“是不是我不哭,不变丑,你就要我了,不会与我分手了?是不是?”
林熙望着安莉泪流满面的脸以及充满希冀的目光,想起他们曾在一起的那些时日,内心充满了纠结与不忍,但为了能和夏兰在一起,最终,还是艰难的开了口,“莉莉,你别这样……对不起……”
“别这样,别这样,别这样,我怎样了?!”安莉突然站起身,浑身颤抖,歇斯底里的质问林熙,“你说,你跟我分手,是不是就是为了跟夏兰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夏兰的?”林熙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彻底的粉碎了安莉心中那仅剩的一丁点儿的希冀。
“原来……原来真的是这样的啊?!”安莉的声音变得支离破碎起来,“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是自己敏感,多疑,小心眼儿,却不曾想……原本事实就是这样的啊!呵呵……”安莉的身子犹如一片破败的落叶,飘然坠落,跌落至茶几旁。
林熙在安莉即将要跌落的瞬间,是想要伸手去搀扶,而且有足够的时间去搀扶的。可转念一想,与其这样,纠缠不清,倒不如,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于是,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安莉魂不守舍的,慢慢的跌落。从始至终,没有动作,没有言语。
一室寂静,只因两人无语。
安莉抬眸,眼角的余光,却在不经意间轻轻地扫过茶几上的水果盘。水果盘上赫然放置着一把水果刀。冰冷的刀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寒气逼人,亦正如安莉那时那刻的心,冰冷彻骨。她佯装着借助茶几的力量站起身,实则是为了不引起林熙的注意故意靠近那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以便能以最快的速度拿起。
“林熙,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是不是真的要为了夏兰而抛弃我?”安莉的声音在颤抖,止不住的颤抖却并没有掩盖住她话音里的决绝。
“莉莉,对不起……”林熙原本充满愧疚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惊慌失措起来,“莉莉,你要干嘛?!千万别冲动,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成不?”
安莉右手拿着一把亮锃锃的水果刀,轻轻地搭至在自己纤细的左手手腕上。好像一不留神,那寒气逼人的刀锋,就会邪恶的划破她那白皙的皮肤,汩汨流出鲜红的血液。
听到林熙的话时,安莉轻声地笑了,眼中含泪的望着林熙,“好好说,你要我怎么好好说?”语气竟不再是之前的那般歇斯底里,反而变成了深深地幽怨,“你都不要我了,你还要我怎么好好说?!”说着,作势就要划破手腕。
“谁说我不要你了!”情急之下,林熙脱口而出,两人同时呆愣在原地。
两人之间,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安莉,她苦笑,“林熙,你不要再骗我了。我知道你的心已经不属于我了。从你见到夏兰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了。因为你望着她的眼睛在发光。你看,我多自私啊!明知道你的心都已经不在我身上了,却还是舍不得放手,放你走……”
“不,不是这样的。”林熙身体微微弯曲,双臂平行在半空中,双掌朝下,神情紧张的望着安莉,一动不敢动。“夏兰,只是我儿时的玩伴。后来搬家,断了联系。我没想到会再次遇见她。你从我眼睛里看到的光只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之光,并不是爱慕之光。”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安莉有些许的迟疑,不确定的开口,“那……你为什么要跟我提分手?”
趁着安莉分神的瞬间,林熙眼疾手快的夺掉了她手中的水果刀,把她拥入怀里,“莉莉,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一时糊涂,才会跟你提出分手。你原谅我好不好?”
原谅你好不好?可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啊!我只是舍不得,舍不得你离开。我甚至都不敢想象以后没有你的日子我该怎样过活。安莉如是想。
[四]
安莉虽然如尝所愿的没有同林熙分手。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却因为之前的事件发生了些许微妙的改变。他们看似如胶似漆,实则貌合神离。可即便如此,他们谁也不愿率先开口打破这假相。安莉是因为还爱,林熙则是因为不忍心伤害。
这份不忍心伤害直到再次无意间遇见夏兰。其实,林熙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在遇见夏兰时无意松开安莉的手的。只是下意识的,松了。在林熙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待林熙反应过来,刚想要向安莉解释时,安莉却笑了,看不出悲喜的笑。
安莉说,“林熙,去找夏兰吧!你那么爱她。不应该再和我在一起浪费时间。时间,那么宝贵的东西,是要留给自己最爱的人的。”
“莉莉,你别误会……”林熙还想要解释些什么却被安莉打断。
“林熙,我知道,你当日的那些话以及后来的和我在一起,只不过是怕我在那之后继续伤害自己。你就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宁愿伤了自己也不愿伤害他人。”安莉顿了顿,“对不起,我利用了你的善良。经过这些日子,我也想通了。与其苦苦抓着一个不再爱自己的人,倒不如放开手,去拥抱一个爱自己的人。只有放掉手里原本不爱自己的人,才能拥抱爱自己的人。虽然我还不知道爱我的人在哪儿,但至少现在我能确定的是,那个人肯定不是你。还有啊,你放心,我这次绝对不会再寻死觅活了。因为这次的分手,是我主动且心甘情愿的提出的。”
“莉莉……”林熙欲言又止,“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呵呵……当然啦!比白银还真。”安莉装作无所谓的说,“好了啦!心上人就在眼前不远处,我就不打扰你们再续前缘了。我先走了。我也得加把劲,赶紧找到爱自己的人。哈哈……”安莉边说边笑着挥手告别,却在转身的瞬间,泪流满面。
林熙啊!我是真的这么想的。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我真的会遇见一个很爱很爱我的人,他甚至爱我如生命。但,我却再也不会遇见一个我很爱很爱的人。因为我爱你至深,无人能与你相匹敌。你也放心,我不会再自寻短见,让你心生困扰。安莉心想。
[五]
窗外夜凉如水,室内的蜡烛也依旧时不时的随着窗外灌入的微风不停地摇曳着。生命力何其顽强,丝毫没有妥协的迹象。
安莉望着眼前不停摇曳着的烛光,若有所思。林熙,你知不知道,我为何爱你这么深?深到人生才走至一小半就敢断言,我这辈子,除你之外,再无他人可以入驻心间?我想,你肯定是不知道的。因为我从未与你说起过。可是,我现在忽然很想告诉你,就是因为这烛光,我才爱你至深。
彼时,我们还青春年少。手机还是稀有物。
诺大的教室里坐满了人。老师正在讲台上唾沫横飞的讲着课。白炽灯却毫无预兆的罢工了。倏地一下,教室陡然从日间模式转变成了夜间模式。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兴奋声,愉悦声。上着课突然停电,尤其那节课还是在自己非常不想听的情况下,会兴奋到起飞吧!
可我却不一样。我惧怕黑暗,尤其是突如其来的黑暗。这与我小时候的一段经历有关。那时候父母在外打工,爷爷奶奶在家里务农。有一次,很晚了,奶奶见爷爷还没有回家,又见我睡得香甜,不忍心叫醒我。想着就出去一小会儿,便把家里的门锁了出去找爷爷。结果,路上耽搁了。等我醒来时,周围一片漆黑,我有些害怕的唤奶奶,可惜没有人回应我。慌乱的我,笨拙的爬下床,摸索着想要打开门,却因看不到眼前的路,被不知何时放置在那儿的凳子绊了一下,摔了一跤。那一跤摔得不疼,真的不疼。可是我却哭了个昏天暗地,无边无际的黑暗,寂静无声,仿佛随时要将我吞噬。
至那之后,我开始惧怕黑暗。唯有光亮,能粉碎黑暗,能让我心安。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兴奋与喜悦当中时,唯有你注意到了我的不同。你是我的后桌,但我们彼此之间并没有交集。我们都是不善言辞,不善交际的人。你从书桌里掏出一根白烛与打火机点燃,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我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有烛光,还有你。烛光与你是那么的相像,你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能给予我温暖。你真的是一个很温暖的男生。而你们又是不同的,不同之处在于,烛光仅仅只是入了我的眼,而你却入了我的心。
记忆中的烛光与眼前的烛光渐渐重合。安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白烛,林熙,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我们之间不会有好结果。但我还是依然心怀感激,感激你曾在我充满恐惧时,携烛光出现在我的生命当中,照亮了我的同时也温暖了我。
林熙,谢谢你赠予我的南柯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