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96年,下半年就要中考了。烟无心应考,从没去过城市的她,向往都市里的霓虹闪烁。这种向往让她无比坚定的选择了退学。
感谢父母没有把烟当成他们人生的序集,没有把改变他们命运的希望厚寄于烟。所以,关乎她一生命运转折的选择,就此通过了父母的应允。
退学后,烟随敏来到了石家庄郊区的一家鞋帮厂。厂子规模不大,有一个女老板娘、十多个女工,一名男工师傅,这些工人大多来自河南、安徽。同村的敏是这家鞋帮厂的工头。同时一起来的还有两个女孩,一个叫菊花,一个叫晴,都刚退学,都16岁,和烟邻村。
宿舍安顿好后,敏对她们三个说:“工厂管吃住,基本不花钱,你们把身上的钱都交我帮你们保管,用时再问我要。”三个人都很信赖敏,都分文不留的上交,觉得以后还要依靠她照顾。
每天的工作内容就是踩着缝纫机砸鞋帮子。烟上班第一天,烟旁边的女孩就把缝纫针,砸入手指中,看她鲜血直流疼痛不堪的样子,烟的心和手都在颤抖。她内心挺害怕的。所以工作了好几天,干的活老是翻工,有时一个鞋帮要翻上好几遍工,总怕缝纫针,不小心走到手上的肉里。也难怪,在家什么家务也没做过,做这些对她太难了。越学不会内心越是恐惧着急。好在师傅性格温和,没有责备过她,只是默默的去帮她多做点,以完成每天必须完成的任务。
工厂每天早晚餐:6个人一小盆菜,每人一个馍馍,一碗稀饭可以数得清米粒。中午一碗清汤面条,或者米饭。烟吃饭不爱抢,所以基本上顿顿吃不上菜,每顿勉强吃饱。
每天干完活回到宿舍,敏都会扔几件衣服给烟,让她帮忙洗了。
“出来就是锻炼自己的”烟在用信念让自己坚持。就这样,一晃二十天过去了。
“我俩想回家,我已经偷偷跑出去给我姐打过电话让我姐夫来接我了,你回吗?”一天晚上,菊花悄悄问烟。
“敏拿着我们来时花剩下的那点钱钱,我要了几次都没给我,说又不用买什么东西别乱花钱。我现在才知道她是怕我们跑,带来工人敏按人头提成,我们跑了她就没提成了,所以她不会帮我们。可没有钱,我们怎么回家啊?”晴也焦虑的说。
看烟没有说话,菊花又问烟:“你不觉得这是一个黑厂吗?进来容易出去难,连人身自由都没有”
烟其实也觉得这可能是一个黑厂,干到年㡳能不能拿上钱真不好说。来了二十天,出厂门买个洗衣粉工头都会派人跟着。哪里有什么霓虹闪烁?连个高楼也没有的效区,和自己农村的家也没什么两样,一到夜幕降临,就漆黑一片了。过两天就中秋了,每逢佳节倍思亲,这种吃不饱没自由的日子里,烟也开始想家了。可是好不容易出来了,如果就这么回家了,以后母亲还会让自己出来吗?再说,学都退了,回家干什么呢?种地、相亲、结婚、生娃如此一生?想到这烟觉得太可怕了!
“你们想回就先回吧,我再等等看”烟对她们说。
“你人缘好,你不走可以帮我俩找工友借点钱吗?因为你还在厂里她们也相信你。我们想明天晚上就翻铁门出去,不等我姐夫了,有没有钱都走。”菊花决心已下的样子让烟动容。
“先睡吧,明天我试试”烟惆怅地说。
第二天晚上,烟把借来的50元悄悄塞给菊花,叮嘱她们路上注意安全,钱肯定连路费都不够,剩下的也只能她们自己路上想办法了。
就这样,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夜深人静后,翻过鞋帮厂两米高的铁门逃生。逃走之后路上的情况,烟一无所知。菊花和晴走了,烟更加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