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前年春节时,我干妈带着女儿,以及耄耋之龄的母亲去了厦门过年,彼时,她的故乡武汉春寒料峭,冷风透体。
今年过年时,干妈的母亲已辞世,她和女儿去年也搬到了广东生活。几日前,她在朋友圈发堵车消息,我问她去哪里,她说女儿驾车带她寻找更暖和的地方过春节。昨天她告诉我,今年春节在海南过。
我喜欢一个叫大冰的文艺青年,2月6日的时候,他在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发了一条微博,他大概要在地球最南边的城市过春节了吧。
昨天刚和我交割完工作的一个单身美眉,她春节期间要外出旅游,除夕从家出发,大年初五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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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作为中国第一大传统节日,按理说人们都应该守在家里团团圆圆,为何却跑到远离家乡的地方去过春节呢?我猜他们在为过年寻找新的仪式感。的确,很多人都觉得年味不浓,新年越过越没有意思。一些都市人过年时无非去酒店订几桌酒宴,吃完,然后亲戚朋友凑一桌,打打麻将赌赌钱。要不就是,找几个哥们,相互串串门子,继续喝酒、吃肉、麻将、赌钱。吃喝玩乐,千篇一律,这样过年当然没有新鲜感。没有新鲜感,自然就没意思。
没有年味的原因,我觉得有两个。第一,是整体仪式感的缺失,使节日缺少渲染群体的情境。第二,是物质生活的日益丰富,影响了过年的物质刺激感受度。
传统的新年里有很多的仪式,比如贴春联、写福字、放鞭炮、唱大戏、耍社火、拜财神,以及各地的乡族俗礼。但是过往几十年里,官方主流文化的意识清洗,让古老的传统仪式渐渐流失,人们在过节的时候感受不了仪式感,就烘托不出古老而欢腾的过年气氛。
从群体心理学的角度讲,民族和传统很能渲染群体感情。民间的唱大戏、耍社火、乡族俗礼等很古旧的仪式,它能把独立的个体通过一种带有集体感情的仪式聚拢到一起,完成一次狂欢。
连续数十年的春晚有点接近于传统仪式,可是内容大而全,反而不能起到引导情感的作用。没有一种仪式是符合13亿人口味的。特别是我们处在声色曲艺类娱乐节目随手可得的年代。我在想,即使一个迷信的、古老的、地区性的传统仪式都会比春晚更能带给人年味,因为某些传统仪式没有可对比性,不会产生审美疲劳。所以,我们不会把春晚当做一种民俗传统。如今春节存在的主流传统是贴对联、贴福字,对联和福字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甚至是个人行为,情绪渲染力低下,不能带动群体热情。何况,现在打印技术让对联和福字变得十分廉价,就缺少那种手写的人味儿。没有人味,就没有了情怀。
物质生活日益丰富,稀释了节日期间的物质感受。几十年前过春节,我们是渴望吃到好吃的、玩到好玩的、穿到新衣服,我还是小孩的时候,过年还可以得到压岁钱。在物质贫乏的年代,穿新衣、戴新帽、吃肉、喝酒、放鞭炮,甚至还有压岁钱,这种好事情,只有在过年时才会发生。过年时改善物质生活不单单体现在我们小孩子身上,我们的父辈,甚至更老的爷爷辈,他们也在享受节日带来的福利刺激。这种本能的满足,会带来一个长期的美好记忆——过去的新年真好。
我年少时一到腊月就开始天天想着过年,那时家里穷,所有的物质享乐都憋到过年发大招,妈妈会给全家添置新衣服,桌上会有卤肉、皮蛋、鱼肉、包子,这些好吃的东西过年期间可以天天吃,正常时候卤肉和鱼是吃不到的。现在,我完全不会想过年吃什么穿什么,我甚至只想着过年时放松身心,好好休息。说来丢人,贫穷年代,就想吃点好的,连思维也是饥渴的。而现在,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来自衣食层面的刺激一降低,年也就过得寡淡无味。
可以说,年味是随着仪式感消亡和物质日益丰盛而被逐渐剥离的。缺少年味的春节假期更像是主题随机的长假。有的人受困于传统思维,忍着无聊,靠打牌,睡觉,游戏混时间;有的人纯属回家陪伴几天父母,联络亲情;有些人不甘于浪费时间,通过旅游度假,把年过出新鲜感。还有些人,过年就是为了相亲的,把春节过成情人节。
只是,这都挡不住年越过越没有味道的事实。除非新年能被重新被赋予仪式感,并且人们能在新年里重新感受到精神饥渴。但这显然很难。
不过,倒也可以换个思路,生活富裕,何需年味?把过年当成连接亲情契机,享受亲子关系天伦之乐,未尝不是一件喜事。
我也有个私人想法,等过两年,我家房子大了,我会邀请异地好友来我家做客过年,倒不是我家过年有仪式感,也并非饭菜丰盛,而是我的生活和你们日常生活形态不同,我可以提供给你们一个新的环境——不一样的天空、不一样的口音、不一样的人群、不一样的新年体验。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约到朋友。毕竟,除了胡吃海塞,我能提供的仅仅是杂书、茶水和免费wifi,以及言语木讷的坐陪。
新年小文就写到这里,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家人健康平安,诸事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