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 吕辕府
吕辕在廊前打磨擦拭着长刀,文静同袖中在收拾行装,吕辕听得两人在有说有笑又絮絮叨叨的聊着,偶尔夹杂孩子的哭声,和哄孩子的声音。吕辕想着:余生如此,倒也惬意。不过,原在代地担心的事情,最后还是发生了。
仲佑见吕辕在廊前,忙上前道:“三爷!齐地祝午来信了!”吕辕道:“何事?齐王起兵了?”仲佑道:“是!”吕辕握了握长刀,说道:“待齐地三十万兵士过代地之时,腾空部黑甲给我拦截掉,一个都不要放过来!”仲佑解释道:“祝午信中说明,齐王刘襄倒也不是有心想要起兵!”吕辕道:“何意?”仲佑道:“祝午探得,每隔一月,都会有一人长驱直入的往宫中送东西!祝午寻得一日,问明伺候的侍人,说的是送一味药丸!”吕辕疑惑道:“药丸?刘襄身体差就算了,宫里御医良多,何需民间庸医?”仲佑道:“祝午携兵士探查,并将那人拿下,逼问之后,才知道那人是仡欢的人!固定给刘襄送一味药续命!”吕辕道:“续命?”仲佑点了点头道:“仡欢给刘襄下了蛊毒,只能定期用药维持压制!所以才有了那么一出!”吕辕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齐王无意出兵,而是受仡欢威胁?”仲佑道:“想来,定是如此!”
吕辕擦拭长刀,边想边翻来覆去的看着,对着仲佑道:“如若帮刘襄去了蛊毒,是不是他便不会出兵了?”仲佑道:“这是一个机会,哪怕有一丝希望,也是可以尝试一下!”吕辕道:“既然如此,仲伯,你亲自跑一趟,带上黄三颠,如若解了蛊毒他齐王还是执迷不悟,必要的时候……”仲佑道:“明白,三爷!”说罢,仲佑同仲夏交代了几句,便同黄三颠出了府门……
吕辕见仲夏在院中等着自己,便对仲夏道:“仲夏,你去安排,此次北上分两路吧,你、御林、袖中与十二门侯随我同行,其余九家由黑陌统领携带全部黑甲军北上,动静不能大,按秦门规矩来!不可让世人知晓!昼休夜行,宁愿谣传阴兵过境,也不可暴露行军!”吕辕不等仲夏回答,接着说道:“修书灌婴,护卫好京城外围,知会宋昌携南北军护卫好京城内城!如此,我们好安心拒敌!”仲夏道:“是,三爷!”
吕辕进了厢房,袖中同文静点了点头便出了门,文静抱起孩子,往吕辕走来。吕辕接过孩子,又一手将文静抱住,轻声道:“我让御林送你去你父亲那,你干嘛不让他送你?”文静道:“我又不是柔弱的人,已然不能随你出征了,就更不能有所求。再说,哥哥在你身边,我更放心!”吕辕道:“就你最懂事是不是!”吕辕笑道:“你放心,等打完这一仗,我就去接你!”文静道:“明白!对了,黑甲我就带十几人足以,父亲定然也会派人接的,那暗地里随行我的三千黑甲你都带走!”吕辕道:“明白!”
晌午,吕辕一行人已然出了城门,吕辕与袖中下了马车,文静掀开布帘告别,又十几位黑甲随行,往东而去……
吕辕一行人目送文静的队伍,随即跨马而上,身后是袖中、御林与仲夏,还有十二门候,一行人往北而去……
齐地 齐王宫
数日,仲佑携黄三颠一路颠簸,终于到了齐地,一路上看到的尽是集结队伍的荒乱。仲佑皱了皱眉,更加急切的往齐王宫去了!
齐王宫的殿外,祝午带着仲佑和黄三颠焦急的等着,须臾,来了一位侍人点头示意他们跟自己走。侍人将三人往后花园引去,只见齐王正在亭中坐着,正对着架子上的甲胄发呆!众人拜见齐王,齐王抬抬手示意他们起来,自己喃喃说道:“谁曾想,同室操戈也就罢了,奈何要助纣为虐,虽不惧死,然何以见高祖?”仲佑道:“只为虚活一年?”齐王看向眼前这个老人,又看了看祝午,祝午点了点头,刘襄冷笑道:“本王早就看淡生死,是他,他以我子嗣要挟!”仲佑道:“三爷已经知道了,你大可不必顾虑此事!”齐王笑道:“三爷,三爷,倒也罢了,如此,我也可放心西去,还望三爷善待我族人。”刘襄看了看祝午道:“你去宣令,止兵戈!”刘襄见祝午离去,又看向仲佑与黄三颠,疑惑道:“还不满意吗?你二人还不走?”
仲佑道:“我看你中之毒,加上本就虚弱,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齐王道:“我心知肚明!”仲佑道:“这天下好光景,你不多看几年?也看看三爷的选择是否正确?”齐王疑惑道:“此话何意?”黄三颠道:“大王稍等,且让在下试试!”黄三颠把着脉,笑道:“无妨无妨!”齐王道:“能多活一年?”黄三颠道:“我许你三年!”齐王笑道:“莫要诳语,我宫中御医皆无对策,你又有何法!”仲佑道:“三颠,你留齐地,我助三爷杀敌去了!”黄三颠道:“你且去,放一百个心!”
后话:齐王刘襄,自文帝登基,又一年,病逝……
边境 朔方
冒顿单于纵马上了一处草坡,他往南望去,这是一片他自己垂涎已久,却又不敢涉足的土地。在三爷警告自己之前,他曾经掠夺过这里,而当下是第二次来到这里,然而他脑子里回荡着当初那句:有生之年不入中原!
冒顿单于下令驻扎,在边境,燃起了点点篝火。此刻,仡欢的黑甲尽皆换了甲胄,已然和匈奴大军混在一起。冒顿在营帐之中高座,仡欢、尹十三与唐岳坐在一侧,而另一侧是匈奴的几位将军。营帐如同酒肆,一群野蛮人般吃肉喝酒,除了尹十三与唐岳一碗接一碗的喝着酒,就是冒顿单于呆呆的坐着。
忽然,进来了一个兵士,在仡欢耳边耳语了几句,仡欢脸色一沉。一怒之下手中酒碗被捏碎,冒顿单于问道:“何事惹得先生震怒?”仡欢道:“刘襄竟敢负我!待我破城之日,定要将他挫骨扬灰!”冒顿单于道:“我匈奴勇士足以踏平中原!只要解决掉他!”仡欢道:“我得密报,他居然没死,真是命大!想来,他的头是想挂在我的腰间!”
继而,一个匈奴兵士进得营帐,禀报道:“单于,南边出现大量兵马,皆是黑甲!趁着夜色,不知有多少!”冒顿单于淡定道:“向南警戒,有任何动静,再报!”兵士道:“是!”便退了出去……
再说黑陌,几日急行军对于黑甲来说,已然是家常便饭。当下,趁着夜色大军行进,才刚刚入了朔方就发现匈奴前哨。他示意黑甲军原地驻扎,正好阻在匈奴南下的必经之路。此地犹如一个大漏斗,如若守得住,定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此,一切只等三爷到来。
翌日,两军对垒,冒顿单于与仡欢一行在队伍之前,面对的是黑陌众人。直至晌午,还不见吕辕到,仡欢有些焦虑,正欲动手,却见队伍裂开,吕辕缓缓来到阵前。仡欢暗道:如此重伤都没死,命真大!冒顿单于此刻勒了勒马,眼睛死死得看着吕辕。吕辕冲仲夏点了点头,仲夏扬鞭纵马往对方军阵去了。
仲夏到了匈奴军跟前,骑马环顾了冒顿单于与仡欢一众人等,对着冒顿单于说道:“单于,三爷邀您阵前说话!”冒顿单于看了看仡欢,仡欢压低声音道:“单于切莫信其花言巧语!”冒顿单于笑道:“还不至于!”便拍马随仲夏去了。吕辕见对方阵前两骑绝尘,便拍马上前,身后跟着御林和袖中。
不过须臾,二人已经相会在阵前,吕辕看了看冒顿单于,说道:“单于,我第一次见你,你也是第一次见我,那咱们俩便好生的相互瞧瞧!”冒顿单于笑道:“三爷好像不似你母亲那边决绝,反倒是有些风趣!”吕辕笑道:“但也不是,我本随性,不过狠起来,也不似一般人!”吕辕突然严肃道:“冒顿单于,想来这是你第二次踏入汉朝疆域吧。第一次在三爷之前,我便不提了,自从受三爷恩典,这次是为何不在你广袤的草原安度余生,为何再次踏入汉朝疆域?忘了三爷是怎么交代的了?”
冒顿单于看了看眼前的吕辕,缓缓说道:“马背上的生活,我过够了!凭什么我匈奴就一定要在那种地方永生永世!”吕辕笑道:“那便向我大汉称臣,待你版图划入我大汉疆域,单于自然就可以迁徙移居!我大汉领土,任由单于随意定居!”冒顿单于笑道:“三爷,我看你我之间都无法说服对方!咱们还是战场上见分晓吧!”吕辕道:“可以,届时别怪我没提醒你,机会是给过你了!现在,是我实现老三爷承诺的时候!”吕辕勒马带着众人往回走,也不顾冒顿单于,待两波人各自归阵,晌午已过,两军开始冲杀……
冒顿单于看了看仡欢,仡欢看向唐岳与尹十三,又“咯咯咯”的笑着。只见三人几个腾跃,杀入军阵,顺时哀声四起。吕辕见仡欢三人杀入军阵,又侧眼看了看身后九家,缓缓说道:“九家新人,龙舌留下,其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别说三爷我不给机会!”唐湛、尹悦连同仡炼三人分别杀入阵中,各自寻目标杀去……
唐湛眼睛死死得盯着唐岳,举起十字弩往前连射,在路经尸体之时又尽收弩箭。快速装填连发,动作之娴熟,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唐岳眼见唐湛杀来,长刀砍杀,心中亏欠,所以手中越发紧张。
唐湛不过须臾就杀到唐岳面前,唐湛看着唐岳两手紧了紧长刀,便收起十字弓,别在腰间。缓缓抽出长刀,也是两手紧了紧,迎面就跃起劈砍而下,两刀击在一起,唐岳虎口震得发麻。唐岳受制,连忙一个侧身,化解掉迎面的压制。唐岳缓缓抽出短刀,将短刀反手握住,脚底一踏,反守为攻。长刀相克,并无优劣,反而是多出的短刀,在长刀对峙之时,占尽优势,不过几个来回,唐湛身上便多了几个口子。一时间,唐岳占了上风。
唐湛心中暗骂,只恨自己放弃了自己的优势,与对方比长处,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唐湛摸到腰间,只摸到箭袋,直得抽出一支黑金弩箭,此时手里有什么,总比没什么好。唐湛将刀反握,在平时,为了方便发射十字弩,常常将刀反握。不及多想,唐岳再次攻来,唐湛横刀阻挡,此时短刀又袭来,唐湛弩箭上挑,竟将短刀击开。唐湛顺势,反握长刀,几个漂亮的翻身,连续几个反砍。唐岳一惊,慌忙阻挡,却发现几个反砍,一个比一个有力。最后一刀砍下,唐岳阻挡不力,唐湛长刀便没入唐岳的肩膀。不等唐岳喘息,唐湛长刀顺势翻转九十度,挑开唐岳的皮肉,又往脖颈处划去。唐岳心中一惊,连忙用另一只手的短刀竖起,顶住马上就要切到脖子的长刀。
唐岳此时长刀不受力,一横,往唐湛横切去,只想为自己解围。唐湛长刀受阻,又见唐岳长刀袭来,一个腾跃,在空中之时,唐湛顺势将手中弩箭插入唐岳背部。只听唐岳惨叫般嘶吼,慌忙用手去够弩箭,奈何弩箭刚好在手能够到的范围外。也亏得唐湛在空中之时只能够到那里,如若插在其他位置,此刻唐岳已然交代了。而弩箭似乎卡在两骨之间,唐岳此后每做一个动作,总是内外的隐隐作痛。唐岳屏息,长刀一环,将弩箭斩断,只留短短的箭头。
唐湛再次面对唐岳之时,又缓缓抽出腰间弩箭。唐岳眉头一皱,长短刀交替进攻,唐湛顺势见招拆招,竟一时打了平手。这对唐岳来说并不是好消息,显然唐湛还有弩箭在手。二人再一次对峙,唐岳将长刀插入黄沙,突然挑起,扬起一股黄沙,唐岳又将短刀抛出。唐湛阻挡黄沙,继而见一道闪光,慌忙用长刀劈砍击出。唐岳本又杀来,却见短刀又飞回来,心中暗骂,连忙长刀斜劈而下,将短刀击到一侧。唐湛见唐岳长刀劈来,自己反手用长刀接住,侧身一脚便踢在唐岳胸口。唐岳本就背中一箭,而前胸中一击,喉咙一甜,吐了一口鲜血。
唐岳跃起,故技重施,翻身几个反砍,唐岳见状奋力反挑。两把长刀将各自虎口震得发麻,待到唐湛翻身再次劈砍而来,唐岳慌忙两手伏地,后仰向后滑去。唐湛见唐岳如此,翻身间隙反手将弩箭抛出,死死得将唐岳的手钉死在地上。唐岳还不及惨叫,突然,脖子上便多了一把长刀!
唐岳扔下长刀,颤抖道:“唐湛,我不是故意要杀你爹的,是仡欢,是他给的毒药,是他锁住你父亲,他才会中暗器的。你知道的,以我的功夫,怎么可能杀得了你父亲!”唐湛道:“父亲之仇,我心中自有权衡。奈何你背叛三爷,背叛族人!即便三爷能放过你,我也遵族长之令,饶不得你!”唐岳吼道:“是他们欠我的!欠我父亲的!你父亲的一切荣耀本将属于我父亲,也终将属于我!”说罢,唐岳往长刀摸去,唐湛见状,跃到唐岳身后,反手将刀没入唐岳脊背,继而过了心脏,出了胸膛……
唐湛缓缓说道:“既然我说服不了你,就让父辈去为你指明方向吧……”
已近夕阳,激战正酣,地上的血液染红一片,又风干成暗红,又在几人倒下后重新染红……夕阳里,唐岳跪死躯体的影子被拉的修长,却也无人关心……
(本章完结,来文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