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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距离特别尴尬,坐公交车,如果不堵车的话,二十分钟就到了;一旦堵车,四十分钟一个小时都是不准的。而骑自行车,二十分钟差不多就能到。诡异的是,共享单车数量急剧减少,我出来找个车都得一二十分钟。
徐先生让我骑电动车,我觉得不利于减肥,冬天还会很冷。就果断地舍弃了。
因此,前段时间,我买了我人生中第二辆自行车。如果按照我消费我付钱的话,这是我自掏腰包购买的第一辆;如果按照署名权或所有权的话,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二辆。
一
在1990年代,那时我在上初中,家离学校很近,骑车也就二三十分钟的时间。每逢周六放假回家的时候,看到同学们骑车风驰电掣般从我面前经过,我的心早就跟着车飞了起来。我多想拥有一辆自行车,我也想要那种飞翔的感觉。
那时的我渴盼自由渴盼自主渴盼没有束缚。以为有了一辆自行车,这些就全都有了。
在我的千呼万唤之下,自行车总算来了。可惜,不是我想要的。
不是那种弯梁的,是那种直直的横梁;不是那种小巧的,而是那种笨笨的样式;不是……而是……
反正那种失望感就从心底直直地冒了出来。
然而质量很好,横梁很厚实。
然而你会慢慢长高,骑着骑着就习惯了。
然而……
这是父母说的话。
我是一个隐藏自己意识和主见的孩子。我一般不轻易发表自己的想法,因为一旦发出来,就会得到谩骂,就会得到责备,以及各种指责。都不知道我的想法到底怎么触怒了母亲的神经,让她面对我的时候很是歇斯底里。
那辆车就被我雪藏在某个角落,落满灰尘。母亲时不时地还要说我两句,你要了自行车也不骑,放那里干什么?
我可想说,你买的时候有没有想着那是给我买的?我的东西为什么不采纳我的意见?
小的时候,不愿意让母亲以为我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是一个缺乏管教的孩子。
母亲教导儿女的标准是无法撼动的,要听话,即使有不同意见也不能顶嘴。一旦还嘴,就是不孝顺,就是忤逆。
这辆车,我一直不愿意触碰,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我的车技不好,我驾驭不了这种横梁的自行车。
80后们,应该都有过学自行车的经历,都是用大梁的自行车学会的。
我是个手脚不协调的人。当同龄的那拨孩子都学会骑车了,我还不太敢上车呢。后来学会了,一直没得到几次锻炼,就一直处于半生不熟的状态中。
二
在某年的清明节前夕,应该是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被同学拽着去山上采松枝采柳条。
老家周边环绕着三座山,海拔不是很高,也就一两百米的样子(其实我也没什么概念,大概估测下)。一座叫牛山,海拔最高,离家的距离稍微远一些。山上全部都是花岗石,现在早就被开山开得不像山了吧。因为石头可以卖钱。那时候在家,就经常听到爆破开山的声音。什么环保什么绿化,都不如挣钱重要。
一座叫黄山,海拔高度是周边最低的。是我们村的山,上面的耕地都是可以承包的。我家那时就承包了从山顶到山下的一大片地,种红薯,种花生。在地头上或者上下两块地的连接处,种绿豆,种豇豆,种芝麻,种豆角。那时候吃的真的都是自家种的,纯天然无污染无添加的食品。山上还有酸枣,是我们这些小孩子的最爱。一到夏秋季节,满山都是。根本等不到摘,就被人抢光了。那算是一种水果,一种零食,一种营生。能吃到酸枣,都算是一种满足了。现在的小孩子都没有那种爬山摘酸枣的乐趣了。这座山晚上是冷飕飕的,是阴森森的,因为村里只要过世的人都会埋在这里,相当于村里的公墓林,免费的。一个家族的基本上都是葬在一处的。坟子挨着坟子。白天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到了晚上就很凄清。所以当孩子不听话的时候,父母经常会说的一句话就是,你再不听话,你再闹,就把你扔在黄山上喂狼去。这句话很管用的。孩子听到这话,不管先前哭得多大声,都会只剩下抽泣声。山上真的是有狼的。晚上在家睡觉的时候,都会听到狼叫的声音。
还有一座叫毛家岭,是个山名,也是个村名。海拔,比黄山高些,和黄山相连。在半山腰,有两个村子,一个叫毛家岭,一个叫高家庄。村连着村,庄连着庄,只有他们自己分得清是哪个村的人。我是分不清的。至于这个山上是不是他们自己的公墓林,我也不甚清楚。里面是不是有耕地,是不是种庄稼,我也不清楚。那里有一片片的针叶松,很多孩子尤其是男孩子喜欢去。每周末放假,像现在父母都会带着孩子去公园去郊外去爬山。那时候,都是孩子一搭伴,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要么走路要么骑车,就跑到这个山上捡宝贝——采酸枣采李子掀蝎子逮蚂蚱摘松果,各种乐趣,应有尽有。有时候,大人也亲自领着孩子一起去。总之,山中归来,就没有空手的。大家喜欢去这里,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春夏之交,这里漫山遍野都是花子(学名金银花)。一到这个时节,一山的香味扑鼻而来。那里人头攒动,花子随便采,采了可以卖钱,有人专门收。不想卖的,就偷偷带回家了。我也去采过那么一两次,卖了很少的钱,手不快,也不灵活,对地形也不熟悉,不知道哪里的花子多哪里的花子少。不管怎样,那也是我们的童年乐趣。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闻到那满山的花香味?
同学拽我去的山,就是这个山。从我家到那一片片的针叶松林,一个长长的大斜坡,倾斜度有五六十度的样子。同学是个女生,性格比较野,年龄比我大个两三岁,车技比较好,驾龄也很长。上山的时候,就推着车上去了,不觉得有什么难的。到了山上,就去摘松枝,也没找到摘柳条的地方。等到下山时,就不是这个事了。所谓的上山容易下山难。同学骑车顺着斜坡稳稳当当地骑下去了。我车技不好,自行车还没刹车,那是个大梁的车,我当时的个子骑上车连地都够不着。起初不敢骑,怕摔着。一看同学跑得那么远了,又快到晚上了,心里打鼓,胆子就上来了。不管有没有刹车,我骑上车就从半山腰里朝下走。坡陡,石头多,路不好走,刹不住车,心里害怕,又不敢猛下车。停不下来,车把也不听使唤,就歪歪扭扭地朝着山下跑去。最后车把彻底脱离控制,车带着我,我带着车,就直接摔到了花子地里。
摔下去的刹那,我想完蛋了。不是骨折,就是划着脸,哪一项都不好。等我清醒的时候,我是躺在一整棵花子秧上的,那么一大团团,茸茸的秧绿绿的叶,救了我的命。就是腿被花子秧刮出来几个血道道,也没有骨折,更没有划着脸。当时就在想,如果运气不好,撞到一块大山石上,应该不是傻就是痴了。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是晕了多久才醒的,还是一直都是清醒的。我就这样推着车下了山,到了平地的时候,才骑了一段路吧。应该是怕同学等着吧,不好意思让她跟着我推车走吧。才壮着胆骑上车吧。至于回家,应该是没敢给父母说这一段吧。
这是我骑自行车的一个大阴影,横亘在我心里好久,直到现在记忆犹新,历历在目。我不喜欢大梁车,特别讨厌骑车走山路。结果父母却给我买了一辆这样的车。比二八大杠车小了好多,可我依然上去够不着地。那个恐惧依旧在那里。即使母亲再三数落我,我依然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