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中秋已过,激情退去,情绪消散,思念随风,那些念叨我,议论我的人想必也找到下一个谈资,热衷于别人的是非了。在这天上无数年,人情冷暖早已不会伤人,习惯就好。每当别人念起李商隐的这首诗,开始揣测我的心意时,我就觉得可悲又可笑,别人只知道我夜深人静时的孤独寂寞,却不懂这是我的坚持,碧海青天夜夜心不假,可谁说我后悔吃灵药了?青天深处夜夜寒心的清醒甚过人间浮华时时痛心的糊涂。
人世间确实热闹,可这热闹里总多了些戏剧,显得夸张有余,而真情不足。曾经和相公生活得也算美好,只是这美好太短暂,我还没来得及嫌弃他的粗俗愚昧,他就被射日的光环弄昏了头,总觉得自己了不起,是个英雄,一定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整天冥思苦想要干出比射日更惊天动地的大事。他蛮力是有几分,可他不知这射日里也有天帝安排的巧合,他沾了这运气就以为是能力,我的劝告在他看来不是良药而是不信任,他觉得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让我过上人上人的生活,我虚荣爱财不假,可我觉得他的尊重理解和欣赏爱慕比他提供的物质更能让我快乐。生活的快乐必须要有一定的物质基础,可过多的追求物质就会变成金钱的奴隶。他只需把他尽有的给我就好,不必去追寻哪些不属于他的荣耀,可他不懂我,这不懂里有他身世的自卑,他想努力向我证明他能给我不一样的生活,我感激他的付出,可有的差距不是努力就能填补的。
我饱读诗书,学识过人,尤其记忆超群,家世上等,秀外慧中贤妻良母是别人对我常用的评论,我什么都好就是心比天高,命如纸薄,喜欢孤芳自赏,觉得平凡男子都配不上我,能与我比肩而立的该是世间美男子人间伟丈夫,活在幻境里的人,没发现岁月蹉跎,人言可畏,封建社会滋养了长舌妇,却容不得大龄女,屈身于他是迫于世俗和老母,在娘看来有想法是天大的错误,女人怎可为自己而活,就该为家庭牺牲,年龄渐长还待字闺中是隐疾,痛了自己,苦了他人,独居是耻辱,嫁人是归宿。后羿的出现是浮木,解救我于世俗的水火之中,谁都不知道我用了多少隐忍才换来了一个看似美好的姻缘,我说服自己,安于现状,安心生活,依靠后羿安定此生,收好遗憾,藏好不甘,他虽不是理想也能差强人意,可谁知错误的交汇总会酿造出更大的灾难。后羿的学识修养决定了他不懂见好就收,整天背着弓箭横冲直撞,一开始受害的是他的追随者和伙伴,鸡鸭鹅,牛马羊,狼虎豹,见什么射什么,这太平盛世,如此爱战斗就是找死,群居社会,不是独居深山,射了别人的鸡鸭鹅牛马羊我们得赔钱,遇到狼虎豹他就受伤,除了花钱养伤我还得照顾他,照顾他的伤还得安慰他的心,明知是做戏还得不让他察觉,不能让他知道他能力不好,箭术不行。伤好他又开始潜入别人的后院,我的欲言又止,我的矛盾针扎全都变成他箭下的羽毛,无足轻重一闪而过,杀光周围邻居的家禽之后,紧接着他把手伸向了我的朋友我的亲戚最后是我的娘家,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能杀的不能杀的他都射杀了,一时间人人来讨债,个个来诉苦,家家在谴责,你说我一个衣食无忧,只盼富贵的人,赔光了家底,赔完了嫁妆,还赔进去了娘的私房,总不至于还要赔上我的一生吧!我那颗不安好久的心,在不甘和委屈中早已麻木得想解脱,那药一直在我手中,我从没想过要占有独享,那天他出门,我追到门口,殷殷切切的给他说,就当散心,箭在弦上不能离手,我们赔光了所有,土地当完,奴仆散尽,房屋抵光,这唯一能果腹的饼还是我娘家妹妹心疼我,偷偷送来的,我习惯了吃香的喝辣的,这粗娘虽不对胃口,可也是续命的希望,你千万不能再赔了。哪知我去朋友家转悠回来,还没进那破屋,就看见烂屋没了门,缺了窗,那唯一的饼早就不知去向,这段时间,我努力掩饰自己的不堪,这个朋友家混吃,那个朋友家混喝,曾经的骄傲早就只剩苦楚,那绝望的折磨和流干的泪水换不回入魔的心,只坚定了我的转身。
我家虽不是锦衣玉食,可也无须忧虑衣食,虽不是天天宾朋满座,也是常是宾主尽欢,我现在穷得连吃饭都是奢侈,更别提请客办招待。高攀不一定幸福,可下嫁一定痛苦。古往今来,和穷小子私奔的没一个好下场,王宝钏守了18年还差点变成二房,崔莺莺中间还隔了红娘,这还是有点家世才情姿色的,那些无名无分的更不必提,不是被抛弃就是被嫌弃,然后就只剩哭泣,在现实的苍白里悔恨自己当初如何瞎了眼蒙了心,不听父母之命总难逃任性之苦,当然像我这样听父母之命的,逃不脱的是认命之苦。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就是你的想法和他的执着之间隔着的世界。我们的结合只是为了证明贫贱夫妻百事哀。
世人皆以为我为成仙不折手段,可却忘记了高处不胜寒,放弃繁华选择冷清肯定悔得肠子都青了,别人哪里知道我竟落魄至此,放手离开是最后的出路。坦荡的落寞甚于隐忍的心酸。后羿以为我们失去的只是几个饼,他可能还会想我们不是还有喂鸡的糠嘛!我何至如此绝情,他不知道他饿死的除了我的人还有我的心,压倒最后一根稻草的是不断积累的失望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