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那是一个太阳落幕的傍晚,你不过巴掌大,全身稍黄,但两个眼睛却大的出奇,转悠着不停的打量着陌生的环境。两只拉沓的耳朵紧贴在脑袋上,然后我爸说:你要的小狗到了。我问,叫什么名字呀 ,父亲说:就叫盼盼吧!老盼盼一直陪伴着我们。
现在真的很难想到,你那么小,我竟然还会怕你,你追的我满院子跑(或许是我太小的原因吧!)你是那么的自来熟,刚来半天,就和我打成一片,尽管我吓得胆战心惊,你却玩的不亦说乎。你或许不知道你已离开了你的兄弟姐妹,离开了爱你的妈妈,离开了你出生的那个家。直到晚上,你好像才发觉了什么,在院子的一角颤抖不止,我不断的安慰着你,说不要怕。但你那么小,更何况我说的语无伦次,你那里听得懂啊!所以你仍颤抖不止!
你长的飞快,我都不知道你是在何时长那么大的,仿佛是一瞬间,一切都是悄无声息,半年的时间,你如你的兄弟姐妹们一样,已经长大了,已经能看家护院了。那时候我还在村子里上学,你会一直门口等着我,看到我从路的那头走过来的时候,你会高兴的狂奔到我身旁用你胖嘟嘟的身躯憎我的裤脚 ,打滚,摇尾巴。待我习惯性的摸完你背之后,你就会蹦蹦跳跳的或前或后的带路或跟跑。现在想到的场景是夕阳下,一个少年与一只无比可爱的狗在蹦蹦跳跳下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记忆犹深的是有一次考试没考好,我爸极其生气,叫我在院子里写作业,农村的夜本来就黑,那个灯还是二十五瓦的黄光球形灯,再加上大风吹的树枝吱吱作响,我吓坏了,那还有心情做作业呀!我一边摸着你一边哭,眼泪滴着作业纸上,在夜的掩饰下,声音是那么的响亮。你抬头看着我,用你那可爱至极的头不断的挤着我的手,胖嘟嘟的身躯不停的往我怀里挤,像是在不停的安慰着我。
随后我就到镇子上读初中去了,因为是住宿生。所以只能在周五放假的时候回家,你依如我小学一样。在家门口静静的等我回去,待看到我时会狂奔到我面前。那时候零花钱虽然不多,但还是会从牙缝里挤出来给你买点吃的,你屁颠屁颠的跑在我身旁,在我的笑声中你尾巴摇的飞快,然后再一起高高兴兴回家,仿佛我回家的时候是你最快乐的时候。现在想来你一周中应有好几天都在门口,朝着那条路发呆。
因为村中被一条笔直的柏油马路从中间分开,邻居家的宠物狗两年换了三个,有时清晨起来,马路上是血肉模糊的被碾压的去不掉的记忆,所以家中特别重视对你的培养,靠近马路了就骂,你果然是一个小机灵鬼,聪明伶俐,对家中所厌恶的事从不再犯。别人都是几年换一个猫或者狗,你却是如一个家人一样,好像能永远的陪在我们身旁。
记得那时是高二的时候。周末我回家,看见你情绪低落,便问起了原由,才知道,你已经消失了好几天,昨天才把你找到,细问之下,父亲说他们周二早上的时候就未见到你,不以为然,到中午才发现你丢了,他们去了几个你经常去的地方找你,却均未找到。问了大半个村子,却都未见到你。父母亲甚至找到了马路上,但是他们都知道你从不去马路上,却还是隐隐的怀疑,毕竟村里其他人家狗的尸体,在马路上血淋淋的屡见不鲜。他们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你可能藏身的地方都找了,却都未找到,就这样,一直持续了三天,他们都快放弃找你了,他们甚至都想好了台词怎么跟我说,因为他们知道,我是断然不会接受你 找不到的事实。还是祖母心有所映,心想不会掉到那个坑里了吧!(村里有一个坑,离我家较近因为旁边草较繁盛,所以未怀疑)待祖母看到你的时候,你就台了一下头,然后又冷漠的把头习惯性的房在前腿上。祖母跟我说肯定是气的,三天才找到。但是那个坑是特别高的,他从上面掉下去,特别摔的头昏身痛,再加上三天都没吃东西,还有祖母说的生气了。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这才是正常反应。祖母赶紧打得好叫了父母亲从地里回来,他们先是庆幸,比较那么高的地方,然后又是好笑,毕竟你的表现太过于人性化,父亲拿了铁锹在坑的边缘小心翼翼的挖了台阶,父亲挖台阶的时候你时不时的台一下头,然后又将头卧在腿上,如此往复几次。待父亲把你从坑里抱起的时候,你一动不动,父亲将你抱出坑外的时候,你稍微的抖擞了一下身体,然后在全家人的注视下你拖着疲惫的身子摇摇晃晃的跑向了家里,祖母早有准备,在你的饭碗里加了水,祖母知道,你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不能一次性吃饱,所以中午的你只吃了半碗饭,你稍微的有的不高兴,吃完饭,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爬在院子里看着父母亲,而是直接找了一个阴凉地。所以我第二天见你的时候才显的那么沮丧。
记得我去外地读大学的那天,天上的蒙蒙雨下个不停,屋檐的雨滴与院外觅食的鸟叫声相生相欢,门前的葡萄亮的发紫,仿佛是黑曜石一般。山间的团雾把山谷装饰的恍如仙境,山顶的雨雾像极了一颗巨大的棉花糖,我跟你说再见的时候,你站在屋檐下,浑身湿漉漉的,一动不动的望着我,什么动静都没有,仿佛知道提着大小包的我,这次离开不是一周或者一月,我道了一声再见,而在门前的地方,你的叮当从门口传来,我弯下身子,细细的理了理你的毛发,原本黢黑发亮已失去了光泽。然后拍了拍你那可爱至极的小脑袋,说:“回去吧”!你依然在那杵着,看着我走向远方。
当我在公路上等大巴的时候,你例如以前一样站在家门口的大石头上抬头看着我,直到我走向远方,回家过春节的时候听家人说,我走后,你时常会在大石头上望着公路,望着行驶的车,望着路过的行人,一动不动的杵在哪里 ,再漠然的回到家里,有时候母亲或者是祖母开玩笑的对你说;‘盼盼(你的名字)××(我或者是我姐姐的名字)回来了’于是你就跑到门前的大石头上,看着路上的人群,却找不出我和我姐的踪迹,然后你再跑到路口看。只到看了好长时间发现没有之后,然后你再是漠然的走回你的小屋子里,
大学里的琐事如夏日之蚊一样又多又烦,时常跟家人在晚饭之后视频的时候会聊起你,我说"盼盼最近怎么样呀"家人多半是微骂之后"并说,不关心家人,天天关心一只狗,我不以为意已微笑示之,然后我父母亲就说你老了,看到我们从路口过来也不迎接了,在门口也只是已尾巴视之,没有了以前的亲热,还有骨头啃不动了,见到人也不叫了,或者说你比以前更懒了,现在常常会在一个地方爬一下午,晚上跟我姐聊起来的时候,说你现在已相当于人类八十多岁了,确实是老了。
第二天我爸过给我拍了一张你的照片,那是一个阳光普照十一月的午后,你懒洋洋的趴在院子里,头卧在双腿上,眼睛懒散的不知所云 ,正处于换毛时刻的你是那么的没有精神,眼睛里没有一丝生机。仿佛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不对,应该说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兴。屋子里窗户上的绿植也泛起了黄光,已跨过赤道的阳光慵懒而散漫的照射在你身上,树上的残叶在东风的凛冽中舞动着最后的身躯。
时光匆匆,岁月永恒。一学期在不紧不慢中落下了帷幕,先是买了一些城市的特产,然后还买了一些个鸡腿,在回家的旅程想起来了家乡的山水田园,家外的群山已隐藏于皑皑白雪之后,那密林中,时不时传来各种鸟的欢雀叫声,在村里的广场上,你与村里其他的狗爪印如一朵朵盛开的梅花,铺满整个广场与山路,在那个沟渠里,夏日一泻千里的河流现在已被冰面所覆盖,河底的鲤锦悠闲而自在。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语文课上老师讲的近乡心怯,父母亲的年老,家乡的变化,还有你的老去,在火车上我想你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在我下车之后,你追到我的旁边。亲昵的用你那温暖而又可爱的脑袋顶我的腿部,在我摸完之后,你依旧会和原来一样,打滚,摇尾巴。或前好像给我引路或后的陪在我左右,就好像还是以前,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依旧是原来的记忆,依旧是原来的动作。还有那一丝丝的担忧,担忧你亦如上次视频中的那般消瘦。一身骏黑的毛发在月岁的蹉跎中失去了颜色,蕴藏着爆发力量的身躯在时间的流逝中消失殆尽。但你始终没有来,那是一段漫长而焦急的时光,犹如是一场漫长的等车旅程。在跨进家门的那一瞬,你始终未出现,好像是这条路上的车已不从起始站发出,好像永不出现,
我问父母,盼盼呢?我以为你病了?就像高中那样,在你生病的时候也不曾出门,也并未出来迎接我,好像在疾病面前,任何的生龙活虎都像朽木一般,经不起任何的风吹草动,你也一样,疾病压垮了你!但好在自愈能力和外部药物的双重作用下,你渐渐恢复了元气。如以前的那般虎虎生风。 所以我并外往坏处想,我又能往什么坏处想呢?先前视频中的你虽然有一丝慵懒,但还是健康无疑的,父亲说,先进屋,进去之后我又问父亲,盼盼了。父亲沉默着,突然母亲说盼盼前两天走了,我脑袋瞬间浑的一声,我问,去那里了呀!其实我知道,可是我就是在没有得到答案前不承认而已。母亲接着说,前两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你睡在麦秆堆里,走进一看,才发现你永远的睡着了,母亲说的时候,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自己明明知道,哭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但就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父母亲看着我,没安慰,也没说话,我演面走向门外,晚上,看到书包里的鸡腿又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哭了一次。
睡梦中,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又回到了家。在我下车的地方,抬头便看见你在那个大石头站着,在门前的那段路上,你飞奔着向我袭来,用你那胖嘟嘟的身躯蹭我的裤脚,打滚,摇尾巴.身姿是那么的矫健有力,仿佛依旧是年轻的模样。
临近傍晚时,西山上的火烧云娇艳无比,整个大地已经被黄昏包围,我打门里走出,你站在门前的那个大石头上,俯仰着眼底下的一切,回头一眸,那眼睛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你就慢慢的在我眼前消失,仿佛与眼前的夕阳合为一体,我费尽全力,却依旧抓不住你的影子,深夜里,泪水不知何时已把枕巾打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