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昊,是个烟鬼。
前些年有很多人劝我把烟戒了,可是啊,和这个世界大多数人一样,烟鬼也讲圈子。我的圈子不大,大多是些有嗜好的人,圈子外的人就把我们这些人统称为鬼,譬如烟鬼的我和我的酒鬼朋友奥斯卡。圈子里的我们百鬼夜行,所以呢,烟这东西戒不了,也没理由戒。
我以前住的地方是个老宅,宅前是条官道,那路从城门口直通天底下最大的大户人家的宅院。路两边都是些三人抱的大梧桐,那是记忆中关于御道街最深刻的点了。我小时候有个师父,长于相面。他说啊,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我家门口的梧桐是这条道上长的最大的了,而我呢,将来会是这欣欣向荣的国家里那颗最大的撑天树,自有凤鸟来栖。于是,我被安排跟着师父读书,这一读就读了十六年。
在洋人还没踏上这片国土以前,奥斯卡还叫着本来的名字,李长安。他是前朝后人,名字是当朝天子赏的,说是虽然是前朝后人,但天下还是那个天下,为黎民百姓故,赐长安名,取长治久安意。可我,还是喜欢叫他余孽。
李余孽说他家院子里有口井,是连着从长安来的地下河流的。他时常邀请我去他家喝井水泡的茶,他说那有他家乡的味道。那会啊,我其实不太懂,我生于长江南,长于长江南,长安的味道我尝不出来。后来,余孽开始用井水酿酒,酒成后还邀请过我几次,可我不太喜欢酒味,拒绝了他几次,他也断了与我同饮的念想。久而久之,他成了大家嘴里的酒鬼。
当朝历二十年,我参加了科举。那一次,我输的很惨。那会我觉得我读书,总得读出个有凤来栖,读出个生加九锡,死谥文正。但也许,我少了点天分。那天回家,我不见了教了我十六年的师父,他只给我留了一卷烟草。那会我知道他其实只是个糊口饭吃的江湖人。
在这条载满梧桐树的御道街,我又呆了两年。拿着师父剩下的烟草,两年里我成了大家嘴里的烟鬼。
“戒烟吗?”
“戒酒吗?”
“我不戒,酒里有家的味道”
“我也不戒,烟里存着师父许给我的念想”
“念想是不是就是没做到的幻想?”
“是过的不快乐时的畅想”
“身在远方,心系家乡的那种不快乐?”
“等我去了西南,我再回答你”
“你要走?”
“嗯,你怎么不回长安”
“在这里我叫李长安,出了这座城我是余孽”
“那你帮我多看看几眼这些梧桐树”
“那好走,真不戒烟了吗?”
“戒了烟我不习惯的,还有什么话一并送我吗?”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再见”
我叫阿昊,是个烟鬼。后来我到了西南,我给奥斯卡回了一份信。信上说,世人谓你恋长安,我知你唯愿家乡长安。可怜清江水,无数山,杂着太多行人泪。
另代我向江南问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