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月光如水。
他是大恶人,没人比他恶。
因为,他杀了一个人,皇帝。
弑君者,罪当诛!
他没有跑,而是站在皇宫的琉璃瓦上,俯瞰着渐渐围过来的锦衣卫及千万禁军。
几十个锦衣卫高手跃上房顶,封死了他的退路,但没有人再向前一步。
“叫‘傻子’过来!”他晃了晃手中的人头,轻言道。
只有他敢叫他“傻子”,因为他是“疯子”。疯子是傻子的师兄,傻子的剑天下第一。
剑,以正气为魂,乃器中君子。傻子人如剑,所以疯子说他傻。
“李大人外出办案了,否则也不容你如此猖狂!”人群中有人颤颤巍巍地言道。
疯子之所以是疯子,不仅因为他叫刘枫,而是因为他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轻功之高连傻子也望尘莫及,拿他没办法。
有反叛欲弑君者重金相邀却被疯子反杀,是故江湖人言其不明事理,任性而为,是个疯子。
如今,却不知为何要拿皇帝的头颅把玩?
“哦?那就无聊了。”刘枫捧起着皇帝的人头,自言自语,却又像是对那死人头说到:“歪!怎么办?见不到他我很不开心啊~”
众人见刘枫如此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虚张声势道:“你这刁民!还不放下龙首,束手就擒,我等饶你个全尸!”
刘枫笑了,随意将人头抛高。
众人惊呼!
人头落下,落入刘枫掌中。
众人松气!
刘枫又笑,将人头抛的好高。
众人惊呼!
人头没有落下,刘枫跳将起来一个神龙摆尾将人头踢向众人!
众人尖叫!一阵慌乱。
一公鸭嗓子远远吼道:“放箭!”
远处禁军得令,刹时箭如雨下。众人慌忙后撤,定睛那人站处,簌簌微风中,早已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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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是全国最富有的地方,醉春楼是南都最豪华的妓院,最豪华的妓院里有最美的花魁,桃瑶。
李杉坐在醉春楼的厢房里,端着一杯热茶,看着杯中的旋转的茶叶,两个孩童在氤氲中若隐若现。
“爹,咱们这是去哪里啊。”稚嫩的童声远远传来, 一个不修边幅的穷酸书生默默不语地拉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走在路上。
“昨天不是说好的五两吗?”
“三两,最多三两!爱卖不卖!”
“孩子,我会回来接你的!” 然后,那个名为父亲的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几乎没有人相信书生会回来,但是他信了。所以在小小姐骂他没爹时,他冲上去和小小姐打了一架。
那天他被打的很惨,上床都费劲。小小姐的门牙被打掉了,跟着门牙打碎的还有一块玉。 玉一面雕凤,一面雕梧桐,取凤择梧桐而栖之意。玉不是什么好玉,一点黑斑被雕为凤眼,但虽做工粗糙,可小小姐喜欢,对他来说就是灾难。
小小姐把碎玉摆到他面前告诉他,他的任务就是把这些碎成渣渣的玉拼在一起。
小小姐说,君子如玉,这块玉她是要送给一个如玉般的男子的,如今让他毁了,他非得拼好不成!
后来玉还没有修好,李老爷就被抄家了。李杉挤在人群中看着小姐被送进了一座繁华的高楼中,有个年轻的女子不正经的笑着告诉小小姐,她以后叫桃瑶,是“投以木桃,报以琼瑶”的意思。
那块玉算是送我了吗?他想。 我就是那个如玉一般的男子吗?嗯,对。一定是这样的。
他离开了人群,回头看那高楼的牌坊,不识字的他死死的记住了那三个“画”。
再后来,他遇到了师父,遇到了师兄……
醉春楼深处,一件最为豪华的房门口,老鸨斜靠着户枢。她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桃瑶,尖酸道,“你要是狠心呐,就不要再回这烟花之地了。”
桃瑶扔下了手中的行李,抱住老鸨,“我一定会回来的,一定!”
看着桃瑶随着哪位年轻的官人走远了,老鸨幽怨的笑骂道:“这磨人的小妖精。”抹了抹脸,天没下雨啊,怎么脸上湿了?
桃瑶望着李杉,柔柔的问道:“桃瑶有一事不明,还望官人相告。”
李杉从怀中拿出一块玉递给桃瑶。桃瑶木然拿到手中,玉滑如脂,一看就是长有人把玩。玉碎过,经高人之手拼合,犹如当初。一面凤,一面梧桐,凤眼如墨。
桃瑶泣不成声。
十年前。
当疯子还不是疯子,傻子是小傻子的时候,他们的师父就告诉他们,刀剑是用来杀人的。
“师父,为什么要杀人啊?”李杉问道。
“笨!”刘枫恨铁不成钢的敲打了一下李杉小脑袋。
“师父说是用来杀人,说明那些人是该杀的人,哪来那么多理由!师父,我说的对不对啊!”
师父捂嘴笑到:“对。”
李杉捂住脑袋,委屈的说到:“就是不知道才问嘛,干嘛打我!”
“少林有一武学叫做当头棒喝,一棒下去叫人聪明。小傻子,我这一下可比那少林棒喝厉害多啦!”
“能让我变得特别聪明?”李杉眼神发亮。
“不,能让你变成大傻子!哈哈!”
十年后,刘枫在杀人。
老鸨哭道:“我醉春楼与你有何冤仇?为何屠我醉春楼!”
“是没什么仇。”疯子舔了舔手指上的血,“呸呸,咸的!”
“但是,杀人需要理由吗?”疯子一脚把老鸨踹翻在地,结果了她。
疯子用空洞的眼神看着满地的尸首,像傻子一样,笑了。
当疯子将刀插在尸山上的时候,他摊坐在了地上。
门口,有成群的难民路过,然后是军队带来的一阵烟沙,但是没人在意门内的血腥。
将士们开始屠杀难民,难民很多,将士把难民包围了起来。醉春楼门口就有七八个士兵,他们是包围圈的一部分。有个士兵往里瞅了瞅,又扭回头凶神恶煞的盯着难民,毫不在意那堆尸山。因为总有一些事情比好奇心更重要,比如说,活着。
难民原本是农民,将士们大部分也是。国家起了灾祸,农民没地种了,日子没法过了。老幼妇女沦为了难民,年轻力壮的当了兵,当了兵的制造了更多的难民。这是一个死循环。而这循环的主导者,就是在这乱世中的另一个角色,造反者。
造反是个技术活,首先要有天时这种难得的机会。现在皇帝死了,天下乱了,那些野心澎湃了,他们高呼贼老天终于开眼了,自古乱世出豪杰,只要我终结了这乱世,我就是王者!
而这个“贼老天”,这个天时的缔造者正坐在地上,被门口的士兵视而不见。没有人会来向他兴师问罪。
疯子冷漠的看着门外的这一幕,闭上眼睛默默不语。明明是一国之民,却要自相残杀。只因他杀了那个人。那些人叫他什么?英雄?还是恶魔?刀剑就是用来杀人对吧。
“杀人,真的需要理由吗?”
疯子眉毛微颤,咧嘴咧嘴角,笑的特别难看。
四年前,师父让刘枫外出历练。
时隔一年后,李杉出山,入锦衣卫。他用他剑杀了许多人,因为他们该死。贪官,奸臣,地方恶霸,甚至奸商,地痞混混,只要被他遇到,少不了人头落地。他成了罪恶的克星,或者说朝廷忠实的走狗。
李杉站在了醉春楼门口才发觉桃瑶会经历些什么。他轻抚玉佩,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狠狠地将玉佩攥在了手中,离开了。
刘枫潜进了皇宫,在一个傍晚,来找他的小傻子。
“好小子,出来了也不说先找我,去什么醉春楼啊。”刘枫躺在椅上,嬉笑道:“怎么,有些时日没见,毛都长齐了?”
李杉拔出流云剑,一招灼心,直朝刘枫袭来。刘枫笑而不避,剑在眉心前顿住。气氛瞬间凝固。“这里是皇宫,擅闯皇宫可是死罪。”李杉一板一眼的说到。
刘枫拨开剑锋,笑道,“可以啊,杀气凌然,看来这段时间没少杀人。”
“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李杉流云剑锋又递到刘枫面前。“你跟踪我……”
刘枫有轻轻拨开剑锋,“哎呀,什么跟踪不跟踪。我不是关心你吗?”
李杉剑入鞘,问道:“找我干嘛。”
刘枫气道:“歪!我关心你来看看你啊,你也不关心一下你师兄我!搞得我图谋不轨似的……你训犯人训出病了?”说着伸出手背向李杉额头摸去。
李杉拍掉刘枫的手,放剑在桌,也学刘枫似的倚靠在椅子上,笑道:“那么师兄……近来可好?从事什么营生?可曾给我找个嫂子?”
刘枫也笑道,看来这小傻子也被这社会的染缸改变了不少,话里话外都是在质问他为何潜入皇宫。
“好啊!好的很!嫂子什么的……你知道的,我这人糙的很……哈哈,不说了,不说了。”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你就非要知道我是干嘛的吗?我编一个你信嘛……”刘枫无奈的说到。
“信!”李杉正襟危坐,他是相信师兄不会骗他。
“呐,改天再说,你先忙。”刘枫向门口努了努嘴。
咣,门突然被推开了,一身穿青衫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李杉慌忙站起身来,低头道:“王大人。”
被称作王大人的男子古怪的四处看了看,刘枫坐处早已无人。“刚才听见你房中有人言语,你在干嘛?”
李杉单膝跪地淡然道:“属下在练习口技,以便办公之用,惊扰了大人,还请大人处罚。”
王大人皮笑肉不笑道:“说什么处罚,你如此勤奋练功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处罚你。你且随我来,梁王一案需你跑一趟。”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