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二伏,酷热难耐,户外寻一丝儿凉风都感觉欣慰。一位朋友邀访车云山,想想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同行。
路还算熟。走一截环湖道,然后转上去车云山的路。路不太宽,可能由于年久失修或是大车碾压的关系,有些路段已经凸凹不平。不过没关系,两边的青山苍翠,知了嘶鸣,炎炎夏日的出行,路只要能走就行,那入眼的上身的耳闻的,足够让人分身无术,不再过度关注哪一方面的不足了。说是上山,其实很大比例的路只是略有起伏弯曲,完全在掌控的范围之内。及至山脚,水泥路两车道,弯坡道偏多,拿捏起来仍然感觉是游刃有余的。坡度高起来,朋友说感觉耳朵有点堵,和我很久之前来的时候一样,问海拔高度,答曰并不高,大概心理的感觉对身体的感觉有意无意还是起到一种诱导吧,朋友是看望本家制茶大师,而且也是约我不止一次,心向往之的强烈反应在了耳朵上了。
也许只有居住在山上的人才知道,上山需要经过几道拐翻过几道坡,随着山势的增高,远处绿色掩映的低山和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览无余,车云山的高此刻得以彰显,近处的茶园也尽收眼底。绿意盎然是夏天的底色,山光水色更加娱乐了人们的眼睛。我是爱山的。古人说爱山者一定会“仁”,这个我倒没有着实研究过,山在那里,好人可以爱,歹人也可以去爱。过去走在贤山的石级上,我问了自己一个问题:闲来无事走过这些石级的人,难道都是仁者么。答案是没有答案。
我们当然是直接奔着伍大师去的。伍大师的房子居高临下,遥想当年,一定是两省交界之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所在。一位匠人,仅凭自己和家人一双勤劳的双手,就在这山间建起一座气势非凡的居所,这期间的辛劳可想而知,这也说明无论是什么年代,只要上天给脸个人勤奋,挣得一个体面的生活还是有机会的。
大师身材魁梧,浓眉大眼,鼻直口方,凭直觉就知道是一个实在、勤奋的人。早年搞评比,因为手艺超群,被评为制茶大师,在当地绝无仅有,堪称稀奇。大师年岁不大,但心却很静,几十年如一日,守在山上,守在茶园,说起车云山的茶,如数家珍,说到制茶过程和工艺,更是游刃有余。朋友间或插几句书上看到的说辞和理论,在我看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好在朋友是个爽快人,对于我的贬损只是哈哈一笑了之。大师陆续拿出他的珍藏:毛尖,红茶,花茶(茶树的花朵制成),实打实地简单介绍,然后是洗茶,品香,冲泡,品饮,入口的都润爽,入喉的都甘甜。大师的妻子是一位文静的女性,陪坐一旁,微笑不语。我猜想,大师之所以能心无旁骛数十年专注于一项事业,使车云山的手工制茶工艺日臻完善,与旁边就坐的这位妻子怕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品茶的这个上午,清风徐来,白云悠悠,无关功名利禄,无关勾心斗角,只有茶香氤氲,只有朴实真诚,这个当下才是应该有的当下吧。
按照习惯,品茶之后我是要打道下山的,我的目的向来单一,可大师夫妇热情挽留,加上朋友作为大师的本家,也有半推半就之意,于是留下。不多时,几个颇有特色的小菜上桌,有大师夫人亲手做成的闷罐肉和大师本人亲自垂钓的大鲫鱼,加上几个素菜一盆蛋汤,已经十几年不喝酒的朋友居然兴趣盎然地要了啤酒,这位如今游弋在文化人圈层的颇为清高的前官员坚守多年的阵地也在这座茶山上失守了。看来,坚守与失守,是要看对象看氛围的,那种千篇一律的说法是不成立的。
附近的几座山都产茶,有的是大规模的机器制造,有的是传统的家庭制作,而车云山伍大师的茶里,既有传统的传承,又有勤奋的精研,还有匠人的精神,大师茶格外香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朋友谈杜育,谈陆羽,谈茶文化,其实,所谓文化,何尝不在一烟一茶一饭一粥之中呢。
2024年8月4日于浉河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