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肥硕的白人男子正在接受采访。
“对,就是那台机器让我获得了自信,就是那台……”
那台机器的外表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金属罐子,五颜六色的胶线交错着缠绕在它的体表,其中一条很粗但又很短的电线像辫子一样垂在罐子的身后——看起来是电源线,因为顶端有个插头,所以这东西必须找个离地超过1米的插座才可以使用了。
“那这东西怎么使用呢?”记者问。
“就进去,进去就可以。”
“你看起来在害怕。”
“不不不,我没有,我只是稍微有点紧张……”白人男子说:“我有点害怕采访,不不不,也不害怕,总之就是有点紧张。”
“那这东西怎么用呢。”
“你看他上面有个门。”
如果仔细看的话,确实有一道弧形的门,旁边还有两个按钮——也可能是灯,总之上面是绿色,下面是红色。
“按那个绿色的开关就可以打开门,人进去以后,按红色的开关,就可以了。”
“然后人呢,人会怎么样?”
“人不会怎么样,如果说会的话,”男子镇定道:“会变自信。”
“自信?”
“对的,”他笃定道:“会自信。”
……
“hey,”哥哥叫起来:“那边有个机器可以让你变自信诶。”
“我看到了。”弟弟还在那边玩着玩具火车。
“你变自信的话,爸妈就不会说你了。”
“他们还是会说的,”弟弟后面的半句话轻如蚊蚋:“和自信没有关系……”
“是我的原因吗?”
哥哥是成绩优异的学生,深受老师的喜爱,老师会在每一次的家长会上表扬他,但是弟弟,也不能说很差吧,只能说不够优秀,十名左右的成绩,对普通人来说也很不错了,但是在这样的家庭里,毕竟无法与哥哥相比。
家长潜移默化地给着弟弟压力,然后再责备他不够自信的状态。
“我不想这么说。”弟弟说。
“呃……”哥哥想了一下,“试一下那个机器吧,我去想办法弄到。”
“我不需要,”弟弟说:“让我放松地玩一会儿就好。”
“好吧。”
但是哥哥已经下定了主意,背着家人,他先搞定了记者的联系方式,又通过记者联系到那个白人,然后问到了那台机器的价格。
“五十块。”那人说。
“五十块?”
“恩,其实送给你也可以,”那个白人说:“毕竟我已经获得了自信。”
“我不是说贵……”哥哥顿了一下,“就五十?”
“恩……我也不好涨价了对吧……”
“好吧……”哥哥想了一下,问道:“你真的觉得自己变自信了吗?”
没想到对面的声音一下变得非常响亮,那边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质疑我的信用吗?”
“呃……好吧……”
这么大声的话,可以看作是恢复了自信吧?
哥哥顿了一下:“钱走网络?”
“可以。”
……
机器很快就到家了,和新闻里一模一样——这东西真能让人自信吗?他插好插座,按了一下红色的开关,只见阴暗的仓顶冒出了一些杂乱的电流,恩……是这些电流让人变自信的吗?
“hey,”弟弟打开门,看到机器,呆道:“你弄回来了?”
“恩,其实不贵……”哥哥撑着下巴,沉吟道:“就先弄回来了。”
“弄回来折磨我?”
“算是吧,但我打算先做个实验,”哥哥想了一下,问:“厨房有肉吗?”
“要肉干嘛?”
“恩,你过来看一下好了,”哥哥打开舱门,按了一下红色按钮,道:“会放电,我怕有危险。”
“如果没有危险你就会让我进去吗?”
“我不知道……”哥哥想了想,道:“或许会吧。”
弟弟看着他。
“我的不自信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吗?”
“没……没有……”
“机器都买回来了。”
“我只是……尽力……”
“我明白了,”弟弟走进机器,道:“直接打开开关吧。”
“你疯了吗?”哥哥吼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弟弟将手指停在红色按钮上。
“不然我就自己按了。”
“别赌气了,”哥哥劝道:“先做实验吧。”
可惜,弟弟并没有接受他的意见,他的手指按了下去,一瞬间,机器仿佛感受到了有人在他里面,里面电流大作,一些释放出来的电流把屋子里电得乱七八糟,哥哥不得不躲在机器的侧面。这时,只见墙壁上闪过亮得能刺瞎眼睛的眩光,然后机器停止了运作。
弟弟两眼呆滞地站在机器里面,然后身体摇晃着,向外倒下去,倒在了哥哥的怀里。
……
起码在前三天里,哥哥都只当这种呆滞是一种“自信的前兆”,因为没法吃饭,哥哥只能骗父母说弟弟在玩游戏,然后带了他的饭菜回房间里喂他,好在弟弟对饭菜还有反应,总能吃下肚子。从第三天起,弟弟开始念叨一些特殊的话,比如他会拿着玩具火车,反反复复地念叨“我把你吃掉”,然后呆滞,几秒钟后再说“我把你吃掉”。
然后第三天,他打电话问了医生。
“我的弟弟脑损伤72小时没醒,会不会变成植物人?”
“有点危险,”医生道:“不过要对患者有信心。”
“我把你吃掉。”弟弟在一边呆滞地说。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一般还是有希望清醒的,要有信心。”
“我明白了。”
“要有信……”
哥哥挂断了电话。
就这样又拖延了四日,弟弟一直同样呆滞,只是不断地说着“我把你吃掉”。
哥哥开始在网上搜罗机器的资料,奇怪的是,原先那些介绍机器的文章和视频全部不见了,有些留下了痕迹,但也无法联系原先的发布人。他只好打电话给原来的卖家。
“对不起,您播打的号码是空……”
他挂断电话。
如果一直这样的话,还是提前告诉父母吧——不过要怎么说?我玩着那边的机器,把弟弟变成了白痴吗?
他痛苦地握拳,心道这是自己的责任,自己一定要承担起来。
他打开房门,下楼,父母并不在家里,明明已经是吃饭的点了,厨房还一片漆黑,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忧虑地四处晃悠,就在这时,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先进门的是两把猎枪,父亲提着它们,喊道:“看我买了什么!”
哥哥看着他。
“等你们兄弟俩再长大点,我就带你们去打猎,你们一人一把猎枪。”
“好……”
“你妈去跳舞了,我来做饭,”父亲提着猎枪,进了厨房,道:“想吃什么。”
即使去厨房,他也不放下那两把猎枪,他背着它们,让它们挂在背后晃着。
“随便……就好……”
“你弟弟还不下来吃吗?”
“恩……”
“嗨,真是太懒了,”父亲说:“等我们吃完,我们上去看看他,”父亲开心地托了托猎枪,喊道:“让他看看我们的好东西。”
“好……”
哥哥一步一步退回楼梯口——现在不可以告诉父亲,自己会被那两把猎枪杀死的。
“你先上楼好了,”父亲高兴地拿起平底锅:“我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转身。
上楼。
关门。
背后响起父亲唱歌的声音。
“我把你吃掉。”弟弟在屋子里说,手里还拿着玩具火车。
哥哥把玩具火车拿下来,抓在自己手里。
弟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进入那台机器会有这样的结果,不是给人自信吗?为什么会这样,我对弟弟干了什么?我……
他突然注意到那台机器。
弟弟身上发生了什么,明明很容易就可以知道的,不是么?
他走向机器,开门,站在里面。
按下这个按钮,就知道结果了,不是么?
要按吗?
他的手停在按钮上。
要变成和弟弟一样的人吗?
他看着外面的弟弟。
当然要了。
他闭上眼睛,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只觉眼前一阵光亮,突然暗了下来,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道铁栅栏里,看看四周,赫然是个笼子。
“吼!”
一只血盆大口咬在笼子上,带着腥臭的气息吼道:“我把你吃掉!”
哥哥瘫倒在地,往后爬了几步。
“你怎么来了。”
在他的身侧,离他笼子大约半米远的地方,有一个完全一样的笼子,他的弟弟在笼子里。
“弟弟。”
这时,在弟弟背后,打开了一道绿色的门。
“我进来的时候,我左边的人也走了,”弟弟叫道:“似乎是进来新的人,旧的人就可以走。”
在他弟弟的左边,还有一排完全一样的笼子。
“你要走了吗?”
就在这时,那道绿色的门缓缓变小。
弟弟看了一下门,道:“我还是走吧,不然没机会了。”
说完走了出去。
那个笼子重新变得空空如也。
弟弟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呆了七天吗?哥哥站起身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有个血盆大口的怪物往后退了几步,看起来是个动画里常见的山怪——山怪怒吼一声,又撞在笼子上。
弟弟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呆了七天吗?
他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些人会将这样的事放上新闻——比如他的弟弟被关在了这样的地方,那么来救弟弟的很可能是自己,那么想要救自己的话,弟弟就必须在出去以后再骗新的人进来,这样自己才能出去,于是就构成了一个循环——爱自己的人救了自己,然后被爱的人再通过欺骗别人的方式把爱自己的人救出来。
所以弟弟是去骗人了吗?他在骗人救自己吗?
还是根本不救,毕竟是我把他推进这样的地方的。
他会怎么做?
哥哥咬着牙关。
弟弟会为了救我,变成一个骗子,还是要把我关在这样的地方,永远地报复我?
就在这时,哥哥右侧的铁门里进了人。
这么快?
他抬头,发现正是他的弟弟。
“接着。”
弟弟丢过来一把猎枪,自己拿着另一把。
“你把火车带过来了,所以猎枪也可以。”
“啊?”
“我试过了,笼子可以从里面打开,”弟弟给猎枪上了膛,吼道:“没时间了,我们杀掉这个山怪,然后从你那边离开吧!”
弟弟狂吼着。
“来啊!来吃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