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猎奇的心理,在西北走了一遭。这偌大的版图,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梦里,化作一串串充满神秘异域风情的驼铃声,萦绕脑海,挥之不去。我知道,我还会重返故地,在苍苍人海中,观荒荒大漠。在西北的旷远中,找寻促狭的自己。
这片土地坚硬、粗犷,像是不服输的汉子,傲然屹立在炎炎烈日下,黝黑了肌肤,皲裂了纹路,依旧纹丝不动。一路行来,除了戈壁,便是沙漠。那远处的雪山,若隐若现,晦暗不明。便是连绵千里,也救不了近处泛了黄的沙砾。悲怆、荒凉似乎是这片土地最诱人的音符,谱着干涩的曲子,和着啼血的嗓音。
峰回路转,便是奇景一片。车行向前,一路之隔,向左是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招摇过市的油菜花肆意绚烂,如泼辣的市井妇人,不知何为淑女闺秀。团团簇簇,层层叠叠,包裹着亮黄色的头巾,随风摇曳。似是要把毕生的风韵和窈窕,在一日之内,一刻之间,全都袒露给他乡过客。而另一侧呢,望之,心荒了一寸,漫无边际的黄沙土砾,寸草难生的戈壁,沉默地与“对街”的娇媚相对峙。我行色匆匆,没能耐心品一品它们的心思,却不知这黄土和黄花是相看两厌,亦或者相看两不厌?不过啊,它们都以最舒服的方式过活着,大抵算得上,不枉人世一遭,乐得其所。
一路行来,染尽风尘。奢求青海湖的水,祁连山的雪,玉门关的风,帮我褪去一身尘埃。只可惜,这水、这雪、这风,洗得净凛冽的细土,冲得走粗糙的碎石,吹得散迷眼的沙砾,又如何能涤荡人间烟火气?
天地旷远,风干且冽,荒芜的是茫茫大漠,枯萎的是尘世凡心。这片土地已经承载了千年的故事和传说,那水流的声音,那风吹的旋律,那雪滑落的舞姿,是不是在向我们讲述曾经的故事?遗憾的是,它讲得认真仔细,我却百思不解深意。
在路边虔敬地捧起一抔土,偶遇一阵风,不巧掌心一阵痒,什么都未曾留下。心中难免空落,又转念一想,这掌中土和世上人有何殊异?不过都是沧海一粟,泯然天际而已。
大漠荒荒,翻阅古籍,自由来处。人海苍苍,纵酒狂歌,终有归途。这片不知名的荒漠,沉默而粗犷,悲壮而凄凉。它无言地沉睡了千年,沙土成了沙砾,沙砾成了沙丘。是不是哪个贪杯的佛醉了酒,掉入了凡间,摔碎了一地佛心?又或是哪个顽劣的魔,耍弄了天神,被扔到这片荒原,遍身的伤痕化作断壁残垣,与天对峙,寿与天齐?
这片荒漠,是隐士也是勇士。用孤独对抗时间,用不屈对抗命运。我怅然所失,下一个沧海桑田何时才能来临?岁月慈悲,可否解了它身上的封印,斩断背负的枷锁,舍予它零星灯火,三两热闹,一段尘缘,半缕烟火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