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你已经,逃不掉了。”
陆衍站在破门而入的警察前面,用枪口对着椅子上正在低头擦拭着枪支的男人,M24狙击步枪,是他的犯罪工具。
“逃?我故意把行踪透露给你们,就没想要逃。”周一放下手里的狙击枪,往后靠在椅背上,漠然的看着陆衍紧绷的神情,抬手看了眼腕表,开口道:“你比我预想中,慢了一分钟。”
陆衍不再接话,命人将周一带走,他不紧不慢的起身,整理下衣领,轻笑一声开口:“陆警官,好戏,还在后面呢。”
周一杀第一个人时,半点线索都没有留给他们,如今好不容易逮捕到他,若有人在半路劫走他怎么办。
可陆衍知道,周一说的后面,并不是现在。
“周一,男,二十三岁,犯下两起杀人罪状……”
陆衍透过审讯室的玻璃看着周一神色自若的表情,那神情似乎在告诉陆衍,能够抓到他,是他一手策划,也是他最后的计划。
“头儿,他说有话要对你说。”从审讯室走出来的警察在陆衍耳边低声说,陆衍点点头,他们两个早就该进行一场对话,只不过迟了一点。
“陆警官,静候多时了。”
“周一,我知道不只有你一个人,我也知道你不会给我透露一丁点他们的踪迹,可是,”陆衍按着桌面,一点点逼近他:“我总会逮捕他们,全部,所有人。”
周一只是笑,开口却问:“陆警官,我只想问你,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当年你还会救我么?”
陆衍转过身去,手却越握越紧,说:“周一,当年我还不是正式的警察,你也还不是杀人犯,就算变成这样的结果,我还是想告诉你,”
“我不后悔救下你。”
周一终于敛起脸上的笑意,眼里的眸色也越来越沉重。
1.
陆衍二十三岁,在警官学院毕业后,以第一名的综合成绩直升到s市的市警局,从最基层的警察做起。
在他到警局工作一年多后,便碰上了一桩大案子,一直带着他的师父交代他全权跟进。
那是他第一次接触周一,和周一后面的人,却没想到是他万丈深渊的开始。
陆衍出示证件后从警戒线下面走过去,他听说过许多的作案现场,却没想到这次是在医院。
“死者是市医院的脑科专家赵旬,死因是从后脑勺射入的子弹,一枪毙命。”
案发现场赵旬的尸体还维持原样,赵旬坐在办公桌前,背对着落地窗,对面是一座未完工的大厦,子弹穿过玻璃,击中后脑勺,没有给死者留下任何喘息的时间。
“把近期他会诊的记录拿给我。”
陆衍接过护士拿来的记录,边翻看边询问她:“赵医生平时为人如何?”
“赵医生说脑科最年轻的医生,他脾气非常好,待人接物都是温文尔雅,在医院里人缘也非常好。”
又命人在医院各处打听一番,得到的结论就是,赵旬不是与人结仇的人,他经手的手术从没有失败过,所以类似于家属报复也是不可能的。
陆衍抿下嘴唇,他一直记得父亲和他说过,案件的发生,一定有原因。
“你知道医院里年纪最大的脑科教授是谁么?”
护士皱下眉头,像是想了一下,开口说:“年纪最大的啊,应该是李教授吧。”
“不是吧,我听说咱们院里脑科的一把手是孙教授,不过好像是因为一些原因,所以他不再接受任何手术,现在应该已经退休了吧。”路过的一名小护士忽然停下来说了一番话。
陆衍找到师父将情况报告出来,却并没有提及孙教授的事情。
从师父那里离开后陆衍便去了院长的办公室,当他询问孙教授的事情时,院长神色有些不自然,陆衍便知道院长应该知道些什么。
“院长,我希望您能将孙教授的住址提供给我们。”陆衍盯着院长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
像是经过再三的犹豫,院长终于递出手里的纸条,却在陆衍开门将要出去时,说:“陆警官,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若是追查下去,可能越陷越深。”
陆衍关上办公室的门,决然而干脆。
2.
孙教授住在郊外的别墅里,陆衍驱车半个小时多才找到那片别墅区,在对佣人说明自己是警察后,陆衍便察觉出了孙教授的抵抗心里。
而孙教授在看见陆衍时,瞳孔张的很大,身体甚至有些哆嗦,连步向后退。
陆衍怀疑更深,记忆中他从未见过孙教授,可孙教授的样子却像是在惧怕他,或者惧怕着什么。
“孙教授?我们,见过吗?”
孙教授像是强行控制自己冷静下来,手却还是在抖,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些什么,没等陆衍再开口,孙教授边把陆衍往外推,边颤声说着:“你不要来找我,我当初不是有意要害你的,你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陆衍疑惑更深,正在他准备再开口时,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陆衍接起放到耳边,
“头儿,案发现场发现了一个视频,疑似是凶手留下来的。”
陆衍走到别墅外面,回头深望了一眼孙教授的别墅,心里那股沉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孙教授一定在隐藏些什么。
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一名警察拿着一卷录影带走过来,“头儿,就是这个,我们还没有放映。”
录影带放出来后是整片的黑暗,一名男子的声音掩藏在黑暗下面,
“陆衍,我们又见面了。”
显然是经过变声器的处理,但陆衍却总觉得这个人的嗓音如此熟悉。
“陆衍,这个医生,是罪有应得,但他只是第一个。”
“陆衍,等我完成我的计划,我们总会见面的。”
录影带的最后响起一段古典音乐,陆衍的头忽然剧烈的疼痛,有什么东西像是要崩裂而出。
“头儿,你没事吧?”
陆衍用力闭了下眼,然后摇摇头,开口:“他一定还会再犯下案子,可是我们没有头绪,只有加大警力。”
陆衍脑海中浮现出录影带里的那句“他是罪有应得”可是赵旬在医学界名声很好,医德也很高,哪里来的罪。
从医院出来后陆衍直奔局里,调出赵旬全部的资料,一条一条浏览过来,却在实习经历那里停住,上面写着,他是孙教授带的实习生,孙教授曾经带他出过一台手术。
可孙教授的资料上却没有带赵旬出过手术的记载。
叫人去医院的资料室里调出孙教授退院的时间,是在一台手术以后,孙教授便提前退休,可是关于那台手术,却一片空白。
“头儿,我们查了所有能查的地方,都没有那台手术的记录,像是被人刻意涂抹掉一样。”
那台手术,一定有问题。一个念头从陆衍的脑海里冒出来,也许所有的事情,都是从那台手术开始。
要知道所有的事情,只有孙教授开口才行。
3.
“头儿,郊外的别墅区又发生一起枪击案件,死者同样是被凶手从后脑勺一枪毙命,我们怀疑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陆衍想起录影带里的话,他以为凶手会销声匿迹一段时间,等风声过去后再次动手,却没想到会在一个星期之内犯下两起案子。
凶手这么急迫,是想向他表达些什么?不知怎的,陆衍一直这么认为。
他早该想到的,孙教授和赵旬有联系,孙教授也许会成为下一个受害人,他应该早点想到的。
站在孙教授的尸体旁边,孙教授坐的沙发背对着别墅的露台,陆衍注意到茶几上摆放着两个茶杯,碰了下杯壁,还是温热的。
难道是凶手来过么?难道凶手是和孙教授相识的人?
如今孙教授也被杀害,当年那台手术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真的要随着两人的死亡而石沉大海吗?而孙教授看到他时说的那番话又是因为什么?
陆衍脑海中的迷雾越散越大,他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牵扯着他,一点一点往前走。
“头儿,又发现一卷录影带。”
放映出来的录影带依然是整片的黑色,然而这次里面的男人却没有使用变声器。
“陆衍,你还记得我么。”
“我是周一。”
陆衍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瞳孔紧缩了一下。
“陆衍,你救过我,你救了我。”
陆衍猛然想起那件事情。是在他实习两个月的时候,值完夜班回家,有人跌跌撞撞从身后跑过来,倒在他前面,陆衍听见后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看到跌倒的人抬起头时,陆衍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熟悉感,似是故人。
陆衍一直觉得当时救下他是因为警察的本能,从未深想过那股熟悉感。
把那人藏在路边的垃圾桶后面,而后走进到旁边的商店,瞧见外面走过来几人,却像是专业的打手,往巷子里拐去。
救下他时他肋骨断了三根,若没有被救下,恐怕会被那几人打死。他说他叫周一,陆衍给他简单的处理伤口,也察觉到他的眼神,像是有许多话要对他说,临走前听到周一喃喃自语着,
“我欠你的,怕是还不清了。”
等陆衍再回去时,周一已经离开了,没有想到,凶手竟是他。
“头儿,别墅区的监控已经被人调走了,依旧没有留下任何指纹。”
录影带的最后,仍然是一首古典音乐,陆衍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周一似乎是故意想让陆衍抓住他。
“调一下附近路口的监控录像,这里是郊区,凶手应该是驱车过来的,而且凶手与孙教授是认识的,并且逗留过一段时间,大概十五分钟左右,车子应该是租来的或者是在二手车市场淘换来的。”
回到局里后,陆衍调出了别墅区左右两个十字路口的监控,孙教授的邻居是在晚上七点左右的时候听到枪响,凶手在六点左右会经过路口,并在七点左右的时候再离开。
“头儿,发现一辆可疑的车子。”
陆衍走到屏幕前面,一辆黑色的吉普车在六点十分时驶向别墅区的方向,七点十分时又出现在屏幕上。
“暂停,把图像放到最大。”
吉普车里驾驶座上的男人戴着鸭舌帽和墨镜,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对着摄像头笑了一下,像是……像是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头儿,我们查过这辆车了,这辆车在一年前被转手卖到二手车市场,上个礼拜忽然发现不见了,但这辆车已经荒废挺久了,就算能开也只是一时的事情。”
陆衍点点头,说道:“沿着这条路追踪下去,将所有的监控都放出来,看这辆车是在哪个路口消失的。还有,把医院附近的监控也调出来,看这辆车有没有出现过。”
陆衍坐在后面的椅子上,将手轻搭在扶手上,一下一下的敲着。第一个案发现场是在市区,监控摄像头最密集的地方,凶手有开车就一定能发现,如果没有,就只能说明,凶手就住在医院附近。
“头儿,医院附近的所有监控我们都看过了,没有发现这辆车子,而且车子最后出现的地方是长青路的前一个交叉路口。”
如果从长青路拐过去,再往前过一个红灯,就是医院。凶手果然住在医院附近。
只是,陆衍皱下眉头,似乎太顺利了,也太容易了。周一犯下第一起案子时,做的滴水不漏,没留下任何可以用来追踪的蛛丝马迹,然而第二起案子却如此明目张胆,连监控都没有躲避。
叫人排查了医院周边所有的酒店旅馆,手下问起周一是否会使用在录像带里提到的自己的名字,毕竟这样显得太过直接了。陆衍却说:“他一定用的这个名字。”
有了这样直截了当的线索,查起来便省去了许多麻烦,唯一的担心便是怕周一会察觉到风声,然后逃走。
可是没有,他不但没有逃,还光明正大的坐在房间里等着他们来抓他。
4.
就在陆衍正准备走出审讯室时,周一忽然开口:“陆衍,我曾和你说过,你救了我,你救过我两次,我还你两条人命。”
“这本不是我们所希望的结果,可是我们没有办法,只有这样,只能这样。”
“早在十年前,我的命就是你的,所以早就由不得我自己选择。”
“陆衍,对不起,我无法回头,可是就像你一样,我不后悔。”
“陆衍,谢谢你,欠你的,来生还吧。”
周一的话让陆衍越发觉得奇怪,来不及让陆衍沈想,周一面色平静的坐在那里,看着陆衍的眼神像是看一个老友,突然从嘴角滑下一丝血迹。
“周一!”陆衍扑过去,周一却早已吞下了藏在口中的毒药,那一刻,陆衍竟觉得心很疼。
他和周一,和孙教授,甚至和周一身后的那些人,到底有什么关系,他们到底是谁,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
有人匆忙从外面跑进来,陆衍僵住在原地,久久,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