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朴树上热门,都让人觉得伤感。
这次,在《大事发声》的录制现场,他把自己唱哭了。
往期的嘉宾在开头都有采访片段作引入,而朴树这一期,只有一句话:“因为是朴树,所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整期节目大概一个半小时,朴树没怎么休息。《送别》被放在最后,唱之前他说,“有的时候觉得生活就像炼狱一样,特别难熬,但在音乐里面的时候,即使唱最悲伤的歌也是享受。”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
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这悲伤的歌,已被传唱一个多世纪。1897年,为躲避政局纷乱,李叔同从天津迁居上海,同许幻园、张小楼等人结为“天涯五友”。
后因时局动荡,好友许幻园家道中落,李叔同百感交集。1915年,他为美国歌曲《梦见家和母亲》填词,作出《送别》赠与挚友。
1918年,李叔同剃度出家。到了1927年,“五友”中只剩四人相聚在上海,蔡小香已经去世,许幻园依旧落魄,袁希濂的从政之路中断,而李叔同出家已有九年。
曾经的风华正茂,终究在岁月中成了“知交半零落”。
朴树爱极了这首歌。他甚至说过,“一个人一生能写出这样的词,真可以死而无憾。”
太多人会唱《送别》,也有太多人尝试改编。偏偏,朴树唱它时落的泪,让人感同身受。
可能在很多人心中,“朴树”这两个字,只是听到就觉得懂且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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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够强大”
朴树不装坚强,活得好像一直连滚带爬。
但他不是没得意过。虽然一直看不起“搞音乐的那帮人”,1996年,他还是对高晓松说,“我想卖歌”。
1999年,专辑一面世,他就成了一道闪电,带着理想主义的色彩,劈开整代人青春的天花板。
她们都老了吧
她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
各自奔天涯
网易云音乐的《那些花儿》下面有评论说:
@Pmlwhmw:朴树火的那几年我还不懂他的歌,现在百听不厌。其实听歌看书都相通,你有了故事,才能听懂他要讲的故事。
不过那时的朴树可能也没想到过,事与愿违带来的阵痛,是那么强烈。
在最热血的年纪,他的作品给无数年轻人带来温暖与力量,却也让他自己陷入灰暗。
他说,“从一进这个行业,尤其是2003年那段时间,我就被灌输了‘挣钱要赶紧’的观念。”
一年跑了50多场巡演,没有写歌,出不了专辑。他混夜店,到处玩,却患上抑郁症。
高晓松说,朴树的创作靠的不是底蕴,而是燃烧自己。初出茅庐就烧得太快,突如其来的名利,让他看不清自己。
所以从2003年到2009年,他消失了。中间好几年不听歌,见到搞音乐的人就躲,觉得好像对音乐无能为力。
我在这里啊
就在这里啊
惊鸿一般短暂
像夏花一样绚烂
让她失望的那个朴树,也是朴树本人厌恶的。
消沉很久之后,2009年的某一天,他在家里重新拿起吉他,才发现音乐带来的快乐,还是那么不可替代。
他只是想做纯粹的音乐而已。
那个“没有赚钱养活自己的概念”、又被生存法则牵着鼻子走的少年,终于明白,什么都比不上得到快乐更有意义。而为了体悟这种感觉,他折磨了自己六年。
几个月前,鲁豫采访朴树。她说,他之所以受那么多人喜欢,除了歌好听,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有种特别可贵的东西——脆弱,这是天生的,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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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任语言”
朴树是出了名的难采访。面对生活时常脆弱,可一碰上音乐,他就成了战士。
那些听着《生如夏花》的人都要走进社会了,才等到朴树的新专辑。主持人沈星问朴树,这次是回归还是重新出发。
他想了半天,和以前一样,总是不能给出答案。
“我不太信任语言这个事儿,当你越深入地想去沟通的时候,你就越发现语言是一个充满歧义的东西。话从想到,到说出来,就不是一回事儿了。”
朴树已经44岁,他的敏感却有增无减。屏幕里的这个人,声音没变,比年轻时更加清瘦,眼神也更澄澈。
明明能看出,他的纠结是一种痛苦,但这份痛苦却显得耀眼。
你知道自己曾经仰慕的那个人,没有变,还是在浪漫地纠结。
在2013年的一次采访中,他一说起歌词就头疼:“我特别不愿意写歌词,真不想写原来那样的歌词。我没有必要非把歌词写得一定有多好,我就想把我自己真正想说的东西放进去就好了。不过最让我烦的是,我还得把这些字挨个填进去。因为汉语太不适合唱歌了,太颗粒了,每个音都咬得那么死。”
高晓松曾在自己的节目中谈起,很多年以前,朴树和周迅相恋。
俩人有天半夜给他打电话,说出来喝杯酒。弄得高晓松一头雾水:这是出了什么事?
到了饭店,朴树和周迅说,“我俩打开空空的冰箱,想到,孤独应该是什么形状?”
“答案是三角形的。”
三角形是最稳定的形状。事后高晓松说,他俩都是燃烧自己的艺术家。凑在一起,太灿烂了。
谈到孤独,宫崎骏说,它就像天空中漂浮的城市,仿佛是一个秘密,却无从述说;周国平说,从茫茫宇宙的角度看,我们每一个人的确都是无依无靠的孤儿。
都道出了虚无,却也少了一丝真实和肯定。
孤独,对于朴树,也对于平凡的每个人来说,都是必需品。
他好像有种超能力,能看到潜藏在人心底又说不出的话,再用歌曲表达:
大风吹来了
我们随风飘荡
在风尘中熄灭的清澈目光
我想回头望
把故事从头讲
时光迟暮不返人生已不再来
就像@作麦评论说的:世界不是那个世界,朴树还是那个朴树。
他一丝不苟地浪漫着,写出的,是人人都没敢说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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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是重要的”
访谈节目中,朴树面对一个个问题,说觉得什么都不重要。可他却在用行动证明,这话还有后半句。
《大咖一日行》中的他自我检讨,自家狗狗小的时候,没有教它什么是自信,它才总会和小区里别的狗打架。所以朴树一看见大象(一条金毛的名字),就说自己爱他;
虽然已经是个身经百战的歌手了,面对作品,还是会有一万个小心,录音要听几千遍,发片拖延到最后一秒;
不怕老去,也不想让心中的少年被现实打倒。
永不再有的青春啊
从未兑现的誓言啊
都曾像屁一样地飘扬
“没有什么是重要的”,隐去的后半句是,“除了爱、音乐、和一颗永远年轻的心”。
朴树说,“不是我过于少年,而是我觉得这个国家的人提前就老掉了。”
所以你爱他,因为他和你一样,都在煎熬。不同的是,也许大多数人只是为生活所迫,而他,在带着这些人也曾有的梦想,坚持脆弱、浪漫,却又真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