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觉得自己只剩下五天可活了。既然如此,那还何必蜷缩于水泥墙中呢?
说不准对错,我纵了把火,烧了自己的房子。但倒塌的前一刻,我冲进火舌抢出了那顶在地摊上买的帽子,至于一个从不带帽子的人为什么会买它,原因大抵和我为什么要带上这地摊货一样吧——我也不知道。
往前走了会儿,远远瞄见路边一个举牌的乞丐,不知该叫他正穿着的为裤子,还是已磨损,不在他身上的那部分的布料为裤子——如果以布料多为评判标准的话。不过虽衣衫褴褛,面色倒还红润。牌子上写的字样引起了我的注意:不求钱,只要食物。
“给你穿吧,我只能活五天了”。我说着,将自己剥得只剩内裤和背心,全扔给了老头。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简简单单几句祝福的话语谢过我后,没了行动。
这时肚子饿了起来,瞄见老头手上的几个包子,便指了指,老头倒也爽快,点了点头,叫我坐下一起吃。
显然这点东西填不饱两个人的肚子,草草吃点后谢过他,便道别了。
吃过那包子后,一转身眼前的景象就吓了我一跳:
吆喝摆摊的小贩,着职业装,行色匆匆的工薪族,挽着手的情侣,训孩子的父亲……街上所有人都是趴着的!爬着走路,爬着说话。爬着……若不刻意低头,放眼望去视线中仅存的正常人,就只剩自己与那盘腿乞讨的老头!
目瞪口呆之际,一只金毛从我边上走过。正好奇为什么它没受影响时,一个退休大妈模样的人顺着拴狗的铁链慢条斯理地跟了过去。
再往回看,路过老人身旁的白领匍匐着,使劲抬臂,将手上吃剩的食物递给老人,他也不嫌弃,接过去就吃了起来。
我吓坏了,不敢相信这一切。同时觉着自己的预感错了,这哪还需要五天!怕是再过一小时就归西了!我加速向街道拐角处奔去,那儿却也是同一番景象:一中年秃顶男爬累了,一群年轻人争先恐后向他爬来,聪明的他们最终让老板横躺在背上,几个人一起驮,不但轻松,也白白多了几个人的功;待到红灯时,斑马线旁的路人手脚并用,爬向对面;路旁讨钱的那个趴得比别人更低的乞丐看住时机,便一把抓住他们的裤腿……
缓过神来,我蹲下身,看着一个从我身旁爬过的黑色风衣男,拍了拍他的风衣,他像是无视了我,我起身跟上,加大力度,又拍拍他,风衣男仍不搭理我,继续着他的爬行。
到了晚上,我知晓了,他们是不会理我的。因为后来,我又找到了那风衣男,狠狠踢了他几脚。可除了放慢速度和痛到近乎扭曲的脸外,他连叫都没叫一声。愤怒与恐慌驱使着我,我抓住他的肩膀,翻过他身子,朝着脸,打了下去……
第二天,我学着那老头盘起腿,坐在他身旁,数着爬来爬去的人群。乞丐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
说来也怪,昨天扔给他的衣服整齐的折在他边上,却并未换上。“不会真的只要食物吧?”我摇摇头,这和爬行动物的世界比起,算什么奇怪。就这样,我啃着混杂别人唾沫星子的面包,静候死亡的到来。可时间越来越少,却再无症状,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直觉来了。
不知当时是在数人,还是在想什么时候死。第五天来了,我还是没死。我还活着,却哭笑不得。因为我的预感是错的。而为了它,我竟然烧了自己的房子!我竟然只剩下了一顶帽子!我竟然来到了这个爬行世界!
可转念一想,我还活着啊!看着这顶帽子,顺手戴上了它。
我还活着,我竟然为了一时的兴起干了这么荒唐的事。正想着是先回家看看有什没被烧完的东西,还是先回单位解释旷工原因时,面前的人群渐渐高了起来,他们缓缓起身,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自己的生活。
看着他们不时对我,这个半裸的疯子投来的鄙夷目光,我欣喜若狂,立马起身。
在准备同他们谈话前,我向后转,抬起头,看了那仍盘着腿的老乞丐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