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书香澜梦|主题征文第6期(4月)专题活动,文责自负。】
渺渺时空 茫茫人海 与君相遇 莫失莫忘
01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红衣女子端坐案前,嘴里无意识地诵念,手上笔走龙蛇,行云流水。
场景转换。正是夕阳西下时分,天地间洒满浓郁的橘红。一匹通体黝黑的马,风驰电掣般飞驰,两旁的山河树木一闪而过。一身红衣的女子趴坐在马背上,裙琚翻飞。画面浪漫唯美。突然,前路消失,一道悬崖横空出现,黑马来不及停步,一声长嘶,轰然栽下。
“啊!”辛月倏然惊醒,捂着胸口喘息半晌,好不容易才确定自己正睡在床上。没有夕阳,没有悬崖,更没有黑马,刚才的惊险场面,其实只是一场梦。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最近熬夜追的都是俊男美女的爱情剧啊,很久没看过古装片了。莫名其妙!
不过,写字的画面倒是正常。辛月安静内向,不喜欢交际,休息时间不是看书,就是练字。“似乎,梦中写的字比现实中要好很多呢!”她微觉遗憾。为了静心写字,她可是连男朋友都懒得交呢。
重又闭上眼,辛月打算继续睡。“反正闹铃还没响。”然而,翻身的瞬间,床和枕头有一种奇怪的触感,硬邦邦的让人感觉不舒服,好像不是她惯用的乳胶枕和席梦思。尤其是枕头,滑溜溜的,硬得像石头。
“我一千多块买的枕头呢?谁给我换了?”她飞快地睁开眼,这回是真的清醒了。她想翻身爬起来,检视一遍床上用品,可是稍微一动,全身肌肉又酸又疼,头也晕乎乎的,完全不似以往醒来的神清气爽。加之胳膊用不上力,她只好再次躺回去。
“怎么回事?昨晚梦游跑马拉松了?还是用胳膊跑的?”辛月乐观自嗨。“我这是一觉醒来,变身十万个为什么了?”
眨眨眼,打量四周,入目的竟是浅绿色的帐幔,四角垂着淡黄色流苏。因为她刚才的动作,流苏轻摆,煞是好看。
“这是什么地方?我在哪儿?”大惊之下,辛月咬牙挣扎坐起,身上的锦被如水般滑落,她下意识地一把抓住。这一低头,才发现自己一身纯白睡衣,好像还是真丝的。奇怪了,自己睡前穿的,明明是那件大嘴猴图案的纯棉睡衣!
再看身下,与被子同色的床单,花纹繁复华美,触感柔软细腻。呼吸间,似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而枕头,却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玉质孩儿枕,她在历史书上见过。
02
“啊!夫人,您终于醒了?”一个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秀竹,快去请宋先生过来!翠玉,你去告知将军,就说夫人醒了!”
辛月听着清脆的女声发号施令,感觉更摸不着头脑。却见一个小巧的女孩扑过来,用温热的毛巾给她擦一把脸,又端过一杯温茶,服侍她小饮一口,嘴里兀自絮絮叨叨——
“您先润润嗓子,稍后再多喝两口解解渴。您这一睡就是四天,可把玲珑吓死了!宋先生倒是说,您是过于疲乏,又坠马受了惊吓,待神安乏解自会醒来。夫人,我让她们把粥送过来。宋先生说,您醒来可以先喝点清粥。
“夫人?四天?”辛月顾不得这个小女生一身的古怪服饰,抓住两个关键词。
她刚想张口询问,就见这个玲珑侧身施礼“将军,夫人醒了。奴婢通报得迟了,请将军恕罪!”
辛月循声望去,哇哦!这是一个怎样的美男子啊!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行走间衣带翻飞,飘飘欲仙;乌黑的头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纠缠在一起,说不出的性感。
男子越走越近,辛月的目光粘在对方的脸上——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温润如春风过境。薄唇微张,唇色浅淡,唇角微微扬起。
这眉!这眼!这唇!这腰!辛月呆呆地注视,懊恼自己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学了十几年的语文知识,居然组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来描述面前的男人。好衰啊!
这神仙一般的男人,快步上前,握住辛月的手,一脸关切:“月儿,你感觉好些没有?辛苦你了!”
宋先生却是姗姗来迟,隔着帘子切了脉,说声“再调养几日便可无碍”,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又回身调笑:“承远,尊夫人需要静养。你——最好离远一点!”
辛月没有理会他的促狭,只庆幸不必再担心怎样与男人搭话,毕竟,不知道“丈夫”名字这事,找什么理由也不好解释过去吧!
03
三天后,辛月终于获准下床走走,她满心兴奋。想自己孤身一人,半生平淡,难得这次新奇的经历,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畅游一下这个异世界才行。只是,一个人孤独了太久,她喜欢这里有家的温馨。如果可以,她想留下来,做一个全新的“月儿”。
这几日,她再三要求,玲珑也只是开了窗,扶她坐起,靠着堆叠的锦被,看看院中风景。
窗外倒是一片旖旎:假山,小池,碧色荷藕,粉色水莲。虽只见一隅,也足见精致。
她也偷偷观察过室内布置。房间当中一张花梨木桌案,案上笔墨纸砚齐全。
玲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抿嘴笑:“将军已是近在眼前了,夫人还要写信吗?”
辛月看向桌上的笔筒,里边的毛笔粗细不一。她笑笑,当初在社团,她的毛笔字被老师夸赞“笔笔惊风起,点点莲花生”。写信,还不是小菜一碟?
如今环视四周,辛月不禁赞叹主人潇洒风雅的书卷气——
西墙上挂着一大幅水墨山水画《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云卷千峰色,泉和万籁声。没有署名,辛月猜测,这大概是她那个便宜得来的“丈夫”写的。
东侧靠墙有一个紫檀架,槅子做成不同的形状,存放书册、花瓶、盆景等物。一眼看上去,就贵气且厚重。
最吸引辛月的,是一只酱紫色木盒上的一枚玉佩。这块玉佩,不足半个手掌大小,浅绿的颜色,上有龙凤盘旋;中间的太阳突出少许,呈火红色。仔细辨别,那太阳竟不是被点上的颜色,而是碧玉自带的一点红。
即便辛月不懂玉,也知道这玉佩是珍贵之物。更重要的是,她看见玉佩的第一眼,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许,这就是缘分,是这块玉佩吸引她穿越时空而来。
“哎呀!都怪奴婢,居然不记得把玉佩放回妆匣。这要是损坏了夫人的心爱之物——”玲珑满脸歉意,连连认错。
辛月摆摆手阻止玲珑。自己昏睡期间,这小丫头肯定吓坏了,怎么会想到收拾一块玉佩的事?而醒来这几日,她又片刻不离左右地伺候着,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也是正常。
古装剧里,婢女随时跪倒磕头。她很庆幸玲珑没有,也许,是因为主仆关系密切?那么,她的秘密可以不隐瞒玲珑?辛月不敢确定,还是再观察观察吧。一个人生活这么多年,她也不太习惯跟别人分享心事。
04
傍晚时分,有人来报,说将军稍后过来一起用餐。辛月回一声“好”,手中继续行云流水,笔下生花。她喜欢行书,尤其喜欢《兰亭序》,但对王羲之“八面用锋”的笔法,却一直不能领会其精髓,闲暇时间,就一遍遍揣摩。
“妙啊!飘若浮云,矫若惊龙,可谓是“笔墨有灵”。月儿笔法,已堪称大家!”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辛月受惊转头,看见一双含笑的眼睛。
饭后,辛月被拉去庭院散步。“你来此多日,却极少出门。我怕你哪天离开卧房就会迷路。”他笑得坦诚。
辛月嗔怪地横他一眼,却并不答话。多说多错,在彻底了解情况之前,她还是尽量装聋作哑比较好。
一路上,承远指点了几处重要所在,便停下脚步,转身对着辛月,手搭上她的双肩:“月儿,自你病愈,似乎沉默了许多,并不似书信中的敏锐俏皮。你,是怪我没有护你周全吗?”
幸亏辛月提前想好了说辞,勉强能够应付:“没有没有,是月儿自己不小心,怎么可能怪将军?只是落地时似乎伤了头,最近时常恍惚说错话,因此我——”
故作镇定的解释被一个拥抱打断:“月儿,在这个将军府,你是唯一的女主人。你随便说,怎样说都不算错。”
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是辛月也知道,这样的信任和宠爱,原本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自己只是个冒牌货。可是,要坦白吗?心中却是无比舍不得!
听玲珑絮叨,她得知月儿出嫁当日,承远于迎亲途中接旨出征。敌国战败撤退,为防反攻,皇帝命承远率部镇守边关。之后两年,夫妻两人只能书信往来。让辛月松一口气的是,两人媒妁之言,婚前从未见过面。
稍一迟疑,辛月伸手搂住他的腰,脸埋在他厚实的胸口:“承远,如果有一天——”
“嘘!”一根手指摁在她唇上,承远摇头微笑:“你我之间,不需要任何假设。你永远做我的月儿就好。”
06
“嗯,小别胜新婚,新郎倌的滋味如何啊?就这样接受了?什么都不说不问了?”宋先生堵在院门口,斜吊着眼,促狭地上下打量陆承远,直看得对方老脸通红。
走远些,承远止步,严肃地点头:“我相信你的功力。既然我和她有前缘,又何必耿耿于怀?无论前生后世,她都是我的月儿不是吗?此生,我不会让她再有遗憾。”
宋先生哈哈一笑,顺手一拍,一面椭圆的铜镜悬在眼前。眨眼之间,画面缓缓行进:
第一世。男子递过一枚玉佩:“月儿,等我金榜题名,即刻回来提亲!”然而,路遇匪徒,他殒命荒山。她苦苦等待,最终被迫接受父母安排的婚姻,却在出嫁前一晚吞金而逝,口中轻唤“阿承”,手中紧握玉佩。
第二世。父母早亡,留给她足以安身立命的财产。玉佩是其中之一,只是因为涉案,一直保存在警察局。她身患心疾,却懒怠就医,还未等到他出现,便于梦中逝去。
宋先生说,你娶回的月儿,只是她前世丢失的一个魂魄。坠马而逝,其实是魂魄回归本身。而她只记得玉佩,却不能认出你,是怪你不够执着,许诺之后就再无消息。
他叹自己何其有幸,冥冥之中,他的月儿跨越时空而来,只为前世一句承诺。若愧疚,也该是自己才对。
清香袅袅,他递过一杯热茶,目光温暖:“月儿,可有耐心听我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