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的书》摘自《纽约时报书评》中的最佳评论,摘录了从1896年到1997年的书评作品,勾勒出当代重要作家及思想家最令人难忘的图像,带你踏上上一世纪的文化旅程。
拿着书,我遇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要如何来解读它——这样一本关于书评的书。我无法定位它的存在,对我来说它是一本书却更像是书评。这本《20世纪的书》跨越的年份不可谓不大,从1896年到1997年整整一百年的历史,是一个世纪的长河。收录的内容卷帙浩繁:
书评,比如评《我的生命故事》的《苏醒》、评《精神分析通论》的《梦的巫师》、评詹姆斯·乔伊斯的《尤利西斯》等)、随笔(包含爱丽丝·托克拉斯回想爵士时代的巴黎,苏斯博士笑谈儿童的幽默感);
初步印象,比如对名家的初次书评,如弗吉妮亚·伍尔夫、乔治·奥威尔、达希尔·哈米特、索尔·贝娄、佛兰纳莉·奥康诺、德瑞克·沃尔科特;
访谈,可以听到威拉·凯瑟、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米兰·昆德拉及诺曼·梅勒的声音,清晰有力;
来函,不乏敏锐而意外的洞见,如艾伦·格林斯潘热切为艾恩·兰德辩护,威廉·曼彻斯特回忆门肯对美国语言的贡献;
编辑选书,从1972年开始,一直到1997年为止。反映出我们文学品味的变化;
所评的书籍更是来自五湖四海,有俄国的《卡拉马佐夫兄弟》、美国的《了不起的盖茨比》以及英国的《四个四重奏》。我看着,想着,念着,思索着,最后幡然醒悟,原来它是一本告知的书。
小说胜在情节,跌宕起伏的故事总能引人入胜,诗歌胜在韵律,平仄有度的节奏常常有种绕梁三日之感,而《20世纪的书》没有天衣无缝的情节,没有通常美的触觉,但它胜在告知,无声地为读者道来那有名的无名的存在。它成就了人,一个默默无闻的作者,在某个犄角旮旯里啃着黑面包,却不知道幸运之神已悄然降临,下一刻变得光彩,就像J·K罗琳笔下那个褴褛的男孩到哈利·波特的蜕变,瞬间已家喻户晓;它捧红了书,它解除封印,释放出被埋葬的文字,一打书稿变成了一本巨著,突然,惊喜,于作者而言,于读者而言;在某种程度上,它也在悄无声息地传递着知识,光怪陆离的写作风格,长短不齐的篇幅,却唯一相同地阐解着批评的艺术,是一部不可多得的阅读的书。
我们不妨一一来看它艺术的告知吧。
一份神奇的“书单”
我发现,我在看《20世纪的书》,却同时也在阅读着上百本的文学巨著,如果用理性来判断,这是一部七百多页的书,如果用感觉来判断,那它则是一座巨大的图书馆,每个书架又有更多的变换,更准确地说,它如同一座没有围墙的大观园,从任何一处都可以进入:或小桥流水,或茂林修竹,或雕梁画栋,或曲径通幽,无处不是令人流连忘返的景点,任何一处都既是入口又是出口,每一处是故事的结尾又是起点。
如看到约翰·克劳福德评托马斯·曼著《魔山》,细细品读,仿佛看着了汉斯·卡斯托普怎样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窃听着世人的秘密——心机深沉,难以捉摸的内夫塔的心事,俄国女人克拉芙迪雅·舒夏特充满野性的原始生命力,你会为那“魔山”而着迷的,读到弗罗伦丝·芬奇·凯利评玛格丽特·米德著《性别与性情:在三个原始社会》时,可以感受到阿拉帕许族母性的温顺圆融,穆笃古莫族男性的阳刚威武,香部里族与现代社会背道而驰的两性文化以及米德那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勇气,还有亨利·詹姆斯的《波音顿的正藏品》,约翰·多斯·帕索斯的《一九一九年》,劳伦斯的《儿子与情人》,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飘》以及约翰·斯坦贝克的《愤怒的葡萄》,每一个都是一个精彩的演绎。除此之外,还有风格自由的随笔,问答形式的访谈,标签式附带的“哎呀”,等等。《20世纪的书》就是这样一份厚厚的神奇的“书单”。
伯乐之于千里马
有多少人会是如此幸运,从出生时起就被确定着荣耀的一生?答案是明确的,大多数只是属于芸芸众生中的一位,努力着,奋斗着,等待着厚积薄发的那一刻。不幸者只能忍受着潦倒的一生,郁郁不得志,如果还有可以期盼也许就是死后的承认吧,就像梵高笔下的向日葵,开在他所不知的年代,可是对于当事人来说坟墓中的光环终不能弥补生之残缺。
所以,我们需要淘金者,在众多尘沙中找到幸运者。中国有这样一句话“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毋庸置疑,《纽约时报书评》就是这样一个伯乐,它以敏锐的感觉发现着那沉寂的黑马。相对于现在书评中的格式化,跟风的现象而言,《20世纪的书》中的书评则客观公正的多,有趣的多,真实的多。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默默无闻”的名家吧。
例如1922年艾略特写出从没被评论过的《荒原》,1930年辛克莱·刘易斯成为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美国人,而早在5年前他的《阿罗史密斯》就在《纽约时报书评》中被给予了高度的评价,更有甚者,1996年不出名的作家乔·克雷恩因其作品《原色》出人意料的畅销而成了百万富翁。我们不能否认还有许多人被埋没在奋斗的路上,但让我们宽容一点,不要过分地苛求它的完美,作为一个伯乐,《20世纪的书》已经做的很好。
书评的“小社会”
现在的教育多采取填鸭式,而我们就是那因吃的过快来不及消化的“肥鸭”,我不能说这种教育有多么不合理,不过看看我们自己一切也只能在不言中了。理论性的说教总免不了条条框框的束缚,对于文学创作而言,则显得愈加陈腐。学习就像是一个个被割裂的片场,前够不到开头,后触不到尾,总有种边缘化的感觉。
就像一个人,无论读多少书,不亲身去体验书中的场景,则总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在哀叹着他人的遭遇,当不幸降临时,原以为固若金汤的心在第一刻就已沉沦,所以想要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人群是不可缺少的。同样的,写作也是如此——需要一个好的氛围,一个充满文化气息的环境。就像香菱学写诗时,黛玉曾让她“读一百二十首老杜的七言律,次之再李青莲的七言绝句读一二百首”,而《20世纪的书》就恰恰是这样一个良境——一个书评的“小小世界”。
它里面的书评长短不一,有如评厄普顿·辛克莱著《屠场》的达两页之多的侃侃而谈,也有像评约翰·厄普代克的《兔子安息》那不足三百字的简洁概述;其中风格多变,如评《梅森与迪克森》中内容中规中矩,还有类似评《凌峰绝顶:珠穆朗玛峰山难归来》的新闻报道式;其中褒贬不一,如李欧·布洛迪评《夜访吸血鬼》中指出其“过于肤浅,极不人性化,且流于矫揉造作,未能深入真实的恐惧与怅然”,也有像评《摩尔人最后的喟叹》中称“其活泼的文笔与妙语如珠的机锋,使得所有这一切令人应接不暇的文采显得浑然天成”。
看着这琳琅满目的书评,总会有与自己类似的风格,可以欣赏借鉴,至于其中不尽人意者,我们也可以当作反面教材来避免吧。徜徉在书评的海洋中,不自觉的也会有着书评的思维,这无异是学习的良辰美景。
《20世界的书》告知了前人和后世一部部永恒的著作,记载了一个个时代文学盛名的起起落落,同时也显示了书评本身从初生到成熟的演变过程,它的成就是不言而喻的,但其中也不可避免的存在一些不和谐之处。
在这本书中,女性书评家人数少得令人侧目,对评论者的着墨更是少之又少,更甚者其中并没有提及图书版本的问题。同时,其中也有当时给予严厉批评的书在后世得到了巨大的成功,譬如评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时称“本书实在太长了,有点单调乏味,他真该把这群笨蛋学生和学校里的荒唐事大幅修剪”,但是时间证明了《麦田里的守望者》是多么的不朽。但是我认为瑕不掩瑜,它仍是一部值得读的好书。
如果文学是座大房子,《20世纪的书》就是雷切尔·怀特雷的《屋》:一个吸纳的房间,里面满是书架和馨香。它是一部另类的简短文学史,一个称号,一个提示,一个假设的图书馆。让我们燃起一瓣心香,为被记载的文学——视觉和精神的豪华飨宴,也为那失落的作者和书,因为诚如斯图尔特·凯利所说,毕竟“有朝一日,我们也会加入他们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