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双休过去了,演出场次又逐渐减少,柳珍雅继续带着默默上班,混一天算一天。
她把自己的两套新的工作服简单改了改,把裤腿袖口往里面卷了几卷,用针线固定,重新打了一个边,给默默“上班”的时候穿。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歌剧院新招的“学生工”。
一个月,二个月,过了七一,过了八一,眼看九一也快到了,十一还会远吗?
默默在歌剧院里越发的玩熟了,柳珍雅往往一转身的功夫,他就不见了,柳珍雅开始还有点担心,可是后来习惯了。
只要不出什么意外,这小子在这歌剧院附近是绝对掉不了的。
每次她还没有来的及去找,他自己一会儿又回来了。
过一会儿又不见,一会儿又回来,比她还忙。好在,他从没有走远,总在歌剧院里面晃悠。
柳珍雅发现,这小子虽然不说话,可是绝对是一个机灵鬼,整个歌剧院就没有他不熟悉的地方,没有他不认识的人——
歌舞演员,乐手,舞美,灯光,音效,食堂的,仓库保管员,就连门口的保安,好像个个都认识,都熟。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认识的?他不说话,又是怎么和人家做朋友的?这真是一个迷。
柳珍雅觉得惭愧,她在歌剧院呆了这么多年,认识的人都没有默默多。
更搞笑的是,有一次柳珍雅远远的看着他,抱着一个老头的大腿,放赖不让走,直到那老头牵着他的手,给他买了一小提酸奶,抱了抱他,他才放行。
那个老头,不是别人,正是歌剧院的院长一把手沙大刚。
一个大伙儿又敬又怕的人,就连柳珍雅看到他,都是能躲就躲,能不见面,就不见面。
默默也太“神通广大”了吧?真是一个怪胎。
“默默厉害!沙老大,他也敢敲诈?”小雪也看到了,在一旁自叹不如。
“你家默默是个人才,聪明绝顶,学什么都快,简直过目不忘,好好培养,前途无量。”小风也“正经”“正常”了,说了句人话。
“他除了不爱说话,什么都好。”小雪略表遗憾。
“你会说话,我看你也没有多优秀?不开口,还能假装淑女,一开口就原形毕露,男人婆,粗鲁。”
小风针锋相对,什么怜香惜玉?那是不存在的。
“娘娘腔。”
“泼妇。”
“世界大战”又开始了……
好像还嫌歌剧院不够热闹,亏的有这两活宝,每天都要增加一点争吵打骂,才行。
晚上默默睡着后,柳珍雅望着他恬静的睡脸,轻叹了一口气,说:
“默默什么都好,这么聪明伶俐的孩子,可惜不会说话,只会叫妈。”
“他也叫我爸爸。”乔振林急忙在旁边补充说明,好像怕她忘记了。
“我知道他叫你爸,不用你提醒。”柳珍雅白了他一眼。
乔振林有点不好意思假装抓头发搔痒,自作多情,说:
“这小子就只叫我们两个,也许是因为只有我们两个人对他最好?”
柳珍雅脸色又暗淡了,忧心忡忡地说:
“别臭美了,那是因为他睁开眼睛后,神智不清,雏鸟认母,第一眼就看到了我们两个,就错认了我们两个为父母。
随便谁那时候站旁边,哪怕八十岁,他都会叫爸爸妈妈的。
不说这些废话了,哎,说正经的,要不要再带默默去检查一下?会不会脑袋里还有淤血没有发现?不然好好的孩子,怎么就不说话呢?”
“已经检查好多次了,没什么问题。检查多了有辐射对孩子身体不好,他这是心理应急反应,是一种精神上的心理上的毛病。
与身体无关,他这个样子,要看病也只有去找心理医生,从心理上,精神上疏通,也就是俗话说得好的,灌心灵鸡汤。
可是心灵鸡汤也不是每一个都适合喝的,现在的笼养鸡,毛病多,鸡汤也有毒,不能乱喝。
再者,我问过同事,说是系统脱敏疗法对恐惧失语症疗效不错,可是多少还是有些副作用的,治疗成功率并不是百分百,有的人不适应,变成一个大胖子,有的人情况更严重,总之,治疗精神上的毛病,谁都说不好,一大半靠运气。
我觉得默默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能吃能喝,能跑能跳,能学知识。
不说话就不说话,没什么大不了的,沉默是金,男人最重要的是踏实做事,并不是非要说话不可。”乔振林说。
“那以后怎么和人沟通交流?”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他现在和人沟通,我看也没有什么障碍。
我们说什么他都懂,他眼神表达的意思,我们也清楚,他不是和你同事相处的也很好吗?
这一点很多会说话的人都做不到,比如我,跟你的同事就没有什么话说,玩不到一起。”
“他们都以为你不好说话,像一块寒冰,自带冷气,生人勿近。”
“那默默呢?”
“默默像一个小火球,自带光芒,不由自主吸引人靠近。”
“默默好,默默好,我看你眼睛里只有默默,都没有我了?”乔振林假装吃醋。
“默默难道不好?难道你不喜欢?我可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害怕小孩吵闹的人,对小孩也会那么关心,简直就是无微不至。”
“我确实很喜欢默默。”乔振林说:“感觉他就是我的亲生儿子。”
“可惜他不是我们亲生的。”
“我们当亲生的疼,也不求回报。”
“我感觉他带给我们的快乐,比我们给他的多。”
“我也这样觉得。”
“现在我没有什么别的担心,就担心他不大会说话。”
“没什么好担心的,说不定哪天他自己就开口了,到时候,你不要嫌吵就好。实在不行,我去帮他请一个聋哑老师,教他手势,哑语。”
“明明不聋不哑,会说话的人,好好的却要去学什么哑语?我舍不得。”
“你思想太保守了,学哑语并不一定都是聋哑人,我只是让他多学习一个本事,又不是就这样送他去当聋哑人?你有什么舍不得的?你们女人就是这样奇怪,就喜欢胡思乱想。”
“他能说,又听的懂,我宁愿自己辛苦一点,慢慢教他说话,教他写字,教他学知识,培养他成人成才。我就不信我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教育不好一个小孩?”
“你教他?那不现实的,你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而且小孩最好还是融入学校,过集体生活,才行,才合群,才能德智体全面发展。
九年义务教育是国策。
你看九一新的开学季马上就又要来了,我们要不要想办法送他去上学?”
“没有学籍能送哪里去?而且也不知道他原来读几年级?”
“就送你们单位歌剧院自己办的附属子弟艺术学校,既可以学艺术,又可以学基础文化。
进校有你的面子,不难,至于读几年级,我们也不用担心,入校时学校自己会综合考核,按分排级,小学,初中,高中,一条龙,离家近,又不用担心。
一样参加国家高考,一样报考国家名校985,211。又有文化,又懂艺术,多好。”
“那附属艺术学校校长是我上上上届的师兄何中玉,这点面子还是有的。”柳珍雅喜形于色说:“说好了,就这么办。”
乔振林看了看妻子的笑容,想了想,忍不住又泼了泼冷水,说:
“其实我们想这么多干什么?说不定他父母明天就找来,把他领回去了?有他的亲生父母关心照顾他,就不用我们两个假的爸爸妈妈操心了。”
“真希望他的父母快点找来,离开父母的孩子太可怜了!”柳珍雅脸色一沉,叹了口气,说:
“别人的孩子再好也终究是别人的,我怕时间太长了,有了感情,他父母来的时候,我又舍不得还了,那就不好了。”
“我认识一个催眠大师,要不要找他试试?看能不能催眠默默,唤醒默默沉睡的记忆,想起自己的家人来?”
“万一他没有想起自己家人,却又想起被狗咬的记忆来呢?我真不愿意再面对刚刚来这里时的那个默默,太可怜了。”
“那就算了?不找催眠大师了?”
“不找,不找,坚决不找,默默他一个小孩,我们也只给口饭他吃,费不了多少米。更何况将来他父母找来了,我们可以问他要生活费。”
“你不怕养长了有感情?”乔振林问。
“怕,也没办法,过一天算一天,难得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