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文学作品,不应该是“快速消费品”

文学作品的价值是由多种不同的因素决定的。

在不同的具体情况之下,决定文学作品的价值的因素各不相同。根据大多数有鉴别能力和评价能力的正常人公认的多种不同标准来看,优秀的文学作品的特征包括但不限于语言优美或者精炼、足以传达足够高尚的价值观、有力度地赞颂美好或者批判丑恶、寓意发人深思、所建构的世界足够宏大或者所描绘的事物足够精确、足以让足够多的人警醒或者引起足够多的人的共鸣,以及其他各种足以能够给足够多的人所处的环境、乃至整个世界带来足够的益处的因素。

不过,无论是什么类型、什么立场、面向什么样的读者的文学作品,都需要一项重要的共同标准来衡量其价值,那就是它们的生命力。


无论是文学作品,还是其他类型的艺术作品,其真正的核心价值都不仅仅需要经过它们所面对的主要读者或者观众群体的考核,更需要经过时间流逝、环境变迁乃至整个社会的发展及变化的考验。

整个人类社会,乃至于整个现实世界,始终都在持续不断地发生变化。过去的某一段时间之内的主流价值观,很可能与当前的一段时间之内的主流价值观不完全相符,更可能和未来的某一段时间之内的主流价值观差别极大甚至完全相反;过去的某一段时间之内的很多人的具体生活方式也同样可能会和当前的一段时间之内的很多人不同,更可能会和未来的某一段时间之内的很多人大不相同,即便这几群分别生活在不同时间段之内的人有一定的共性、甚至从本质上看仍然属于同一类人。

因此,以文学作品为主的诸多不同种类的艺术类作品都必然会因时代变迁而被自然地筛选,甚至遭受不同程度的冲击。在没有足够强大的阅读能力、理解能力和知识储备的读者的思想观念之内,只有属于自己所处的时代范围之内且符合他们自身的主观喜好的事物和思想观念是他们能够阅读和理解且有意愿去阅读和理解的,其他任何事物几乎全都是他们完全不愿去接触也多半没有能力去接触的。随着时代的变迁,随着范围足够长的时间流动,多数相对不突出、没有任何足够优秀的特质的艺术类作品都会自然而然地被大多数人无意识地筛选掉,也就是被淘汰掉,从而消失。文学作品之类的貌似没有固定标准或者貌似没有创作资格限制的艺术类作品尤其如此。只有拥有足够多的优秀之处或者特别之处的文学作品,才有可能不会被轻易淘汰,从而在相对较长的时间之内存在并在相对较广的范围之内流传。

也正是因为如此,拥有足够生命力、足以在相当长的时间范围之内持续存在的文学作品必然有其独特之处,也就是拥有足够多的自身价值,至少是在某些角度或者某些情况下对某些群体有一定价值。它们的价值可能是或优美、或流畅、或精炼、或锋锐的语言,可能是具有预见性或者突破性并能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起到重要作用的观点,可能是对于某些群体或者某些事物的真实面貌的精确描写,可能是对于已经过去的某些时代、已经消逝的某些事物或者已经被淘汰且得到批判的观念的记录与还原,还可能是对某些虚构世界的宏大建构或者对整个世界的美好期望。它们要么代表不可被遗忘、至少不可被轻易遗忘的过去,要么代表各个不同视角之下的现在,要么代表通过各种不同方式推演或者预测出的未来。

能够在相对长的一段时间之内存在并流传的文学作品,总能够在不同的情况下对一定范围之内的人有价值,即便它们的价值不被其他人、哪怕是相对多数的人承认。


然而,如果完全不关心或者不能意识到文学作品乃至所有种类的艺术作品的真实价值规律、甚至不承认此类价值规律或者认为其毫无意义的人占据多数,并用言论和实际行动影响、排挤、逼迫、打压与他们不同的人,多数人难以意识到并且难以通过实际行动来改变的灾难便很可能在以文学领域为代表的诸多艺术领域降临。

在那些因接受大量无意义信息从而几乎丧失思考能力和接收一切有足够价值和深度的信息的人的思维方式之内,无论是文学作品,还是其他类型的艺术作品,都只应该是和某些只能带来“爽”之类的感觉的东西同类的“快速消费品”,也就是只用于满足人们在很短的时间之内的某些低层次需求且会在很短的时间之内被迅速地抛弃或者替代的东西。这样的人不愿接收、更不愿主动去接触任何与他们自身所处的年代或者生活的具体环境有他们认为足够长的距离的任何事物,尤其是文学作品等被某些人简单粗暴、甚至毫无理由地认定为“没用”或者至少是“没有直接用处”的事物。他们当中几乎不可能有能够真正地去阅读、去理解、去思考真正的文学作品的人,只会有消费且享受那些号称是文学作品、实际上却只能够满足“爽”之类的需求的“快速消费品”的人。他们认为,以文学作品为代表的所有艺术类作品都只是用来满足情绪类需求、甚至是不切实际的妄想的,且全都是同质化的、随时随地都可被替代的,甚至只能是同质化的、随时随地都可被替代的。因此,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完全否定真正优秀的艺术作品及其所具有的长久生命力,反而把文学作品等多种艺术作品视为和某些时效性极短的、甚至毫无实际意义的信息同类的东西,从而只追捧所有在相对很短的时间之内诞生的作品,甚至只追捧尚未创作完毕的作品或者只符合他们自己的认知范围的作品,且将这种做法视为唯一正确。

几乎每一种任由这种人占据多数且掌握充足力量的环境,都不是适合创作和传播真正有价值的艺术作品的环境。对于创作和传播真正的文学作品的人而言,尤其如此。


所有真心想要欣赏或者创作文学作品、乃至想要让这个领域持续存在且得到发展的人,都要至少拥有一项最基本的能力,那就是,认清真正的文学作品与一切“快速消费品”之间的本质区别,尤其是要认清那些伪装成文学作品、实质上只是“快速消费品”的东西。

连事物的本质都搞不清楚的人,不可能做成任何有价值的事。


2023.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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