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忘不了那一口槐花香。在槐花盛开的时候,站在村子的胡同里,闭上眼睛。就感觉自己仿佛浸泡在温泉中一样。浓郁的香味环绕着你的身躯,洗涤着你的心灵。
深深的吸一口,这股香气便会瞬间灌满你的口腔鼻腔,然后顺着喉咙,灌满你的胸腔腹腔。
然后你就跟这香味融化在了一起,浓稠的如同一杯蜜,一碗奶。不,她不是蜜,因为她不像蜜那么甜的腻,她也不是奶,她也没有奶那么香的呛。她是一股浓烈的清新,滑腻的爽快。
就像一阵风,一场雨,瞬间侵占了你的所有,又迅速的离开,让你眷恋,却又无可奈何。
只好去回味,这回味悠长而典雅,却若隐若现。
在农家院里,总有那么一棵两棵的槐树。十几年的风雨,让本来光滑的树干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像是干涸的池塘,刚刚收割的麦地,远远的望去,那沟壑纵横之间,仿佛有一个小小的我,在抬头望天。
槐树是很难成材的,纵然生长十几年也不过碗口粗细。但是农村人爱她,每家每户都会在院里栽种几棵。就着槐树弯曲的树干,拉一条长长的绳子,在阳光明媚的时候,晒几件洗涤干净的衣服。
阳光从树枝间透下,零碎的洒落在衣服上,而衣服上的小花小蝴蝶,就伴着阳光,随着微风,轻松的舞蹈。
槐树的叶子很小,椭圆形的小小的叶子均匀的分布在不长的叶柄上。
记起小时候的游戏,几个小伙伴摘一支树叶,由一个孩子悄悄藏起来,然后其余的孩子去寻找。像是我们和槐树的迷藏。一个又一个孩子,仔细的寻找每一个能躲藏的地方:砖瓦下,门框上,墙缝里,甚至有孩子直接放到槐树上,在一群人抓耳挠腮急得团团转的时候,装模作样的去树上拿下来。
没有人会想为什么只用槐树叶,而不是梧桐叶,也不是杨树叶。就像理所当然的就应该是槐树叶一样。而孩子们总能记住那一支被藏起来的槐树叶,不管和多少树叶混在一起,他们总能分辨出来。
在午后,阳光倾斜的时候,同槐树玩了一天迷藏的孩子们,会摘几页最大的叶片,对折,放到嘴边,便成了一个小巧的口哨,声音清脆,伴孩子回家。
槐树开花的时候,才是孩子们最高兴的时候。
雪白的槐花,像是玉雕的一般,一串一串的倒挂在树枝上,伴着刚刚冒出的嫩芽,散发着浓烈的香味。
孩子们都会想尽办法去摘取这些槐花。胆子大的,会爬上墙头,骑上树枝,像猴子似得在茂密的树干间,挑一些已经盛开的槐花,连树枝一起折下。而不会爬树,不敢上墙的孩子,就会找一根长长的杆子,在头上绑上钢筋折的钩子。努力将杆子伸长,用钩子勾住树枝,猛然转动手中的杆子,随着清脆的一声“啪”,带着一簇簇槐花的树枝从天而降。
孩子们也不会顾及脏净,随着槐花落地,小手早就抓了上去,直接撸一串,丢进嘴里。仔细的嚼,带着一股新鲜的青草香,慢慢冒出来一丝清甜。
有些孩子就剥开花瓣,只留下花蕊,吃最里面的那点蜜。
槐花开的时候是甜蜜的,养蜂人在第一朵槐花开的时候就已经搭好了帐篷,放稳了蜂箱。
成群的蜜蜂开始同孩子们一起争抢这春季里,小山村不多的甜蜜。
老人们会用新鲜的槐花,加个鸡蛋,和上半碗面糊,在平底锅里,煎一碗呱哒。惹的孩子们一顿争抢。
多余的槐花,则会放到锅里蒸过后晾干,存起来,以后用来蒸窝窝。
也许这就是每家每户都栽种槐树的原因吧,就像榆钱,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可以让一家人吃饱,这就足够了。
其实农村人的槐树不是酿蜜,而是为了养人!
槐花开了,开在农村的房前屋后,开在山坡的田间地头,开在农村孩子的春天里。
那时候的阳光很亮,亮的晃眼,让人看起来是那么的不真实,我们高举着一支满是槐花的树枝,在胡同里跑过,笑声还在,回过头,却只有自己在树下抬头望天。
天很蓝,云很白,很白的云和槐花,将我团团围住,小时候的我,站在我面前,裂开缺牙的嘴笑着,看着长大了的我,闭上了嘴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