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公元1590年,意大利物理学家伽利略在比萨斜塔上做了“两个铁球同时落地”的实验,推翻了亚里士多德“物体下落速度和重量成正比”的论断,将这个持续了1900年的错误纠正过来。这对于主要从教科书了解古代思想家的人来说,会形成一个持续而深入的偏见:“亚里士多德很不科学”,而忽略了亚里士多德对哲学和各门类科学范式的创建之功。
作为古希腊“逍遥学派”掌门人,亚里士多德主要是在图书室和实验室建功立业。亚里士多德虽然不能像苏格拉底和柏拉图那样循循善诱、慷慨陈词,但他对“理性”的理解更加系统深入、有章可循;他对“至善”的界定和考察,是对柏拉图的“正义”的完善和深化;他的“幸福”是对“快乐”的升华;他开启了实验科学和形式逻辑之门,科学观念由此深入人心。
亚里士多德(公元前384—公元前322)
身份:宫廷御医之子。柏拉图学园学生,亚历山大的老师,古希腊“逍遥学派”掌门人。划时代的哲学家、思想家。实验科学家。外邦人。
贡献:进行原始的科学实验(主要是记录),并在此基础上形成原始的归纳法;创立形式逻辑;系统总结古希腊各门科学。
背景:公元前343年,亚里士多德受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的邀请,回到故乡担任腓力二世的儿子——年仅13岁的亚历山大的老师。此时的马其顿帝国正野心勃勃向外扩张,希腊岌岌可危。
上午,亚里士多德给亚历山大上课,主要是关于生物学和逻辑学的。亚里士多德的父亲是腓力二世的宫廷御医,所以在生物学方面,这位王储还是比较相信这位老师的,而且当时他还是一位少年,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对生物学感兴趣是很自然的事。
“你最近在读什么书?”亚里士多德向刚来到书房的亚历山大问道。
“《伊利亚特》”,亚历山大答道,“像阿喀琉斯那样勇闯四方!”亚里士多德听后微笑着没有再问——这个学生看来是志在疆场了。
不过亚历山大最近好像对医学更感兴趣,比如急救。亚里士多德在医学方面懂得不少,今天索性就教如何给创口进行包扎和急救的知识。亚历山大很快就掌握了。
接下来讲哲学。在亚里士多德看来,作为未来的王位继承者,亚历山大学习哲学是很有必要的。虽然哲学家不一定像老师柏拉图所说的一定是哲学王,但能够深入地了解一下哲学,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上次的哲学课讲了三段论,亚里士多德今天让学生根据三段论的定义举个例子。
“我是正义的化身,违背了我,就是违背正义。”亚历山大脱口而出。
亚里士多德一怔,“还可以这么用!”他盯着学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师,我说错了吗?”
“哦,从三段论的格式来讲,这是没问题的。但这个大前提……”亚里士多德看着这个少年,该怎么给他解释。
“上次我们讲,一切东西都是趋向什么,是由什么来开启?”亚里士多德问道。
“善”,亚历山大回答,“一切东西都趋向善,善如太阳,赋予万物生命。”
“对”,亚里士多德这时又露出笑容,“那么正义的化身,也应该是‘善’的使者,对不对?”
“对”,亚历山大答道。
“太阳是有形状的物体,而真正的‘善’比这还要厉害,只有在理性的生活和思考中才能一步步感受到。”
“是不是比太阳更大、更强,像神明一样?”亚历山大有些疑惑,继续问。
“不,真正的‘善’既不生成,也不毁灭,它是至善,而不是最有力。”亚里士多德回道。
“不是最有力,那怎么征服世界?”亚历山大问道。
“这个……”亚里士多德又被噎了一下,“能够征服世界的,只有真正的‘善’。而真正的‘善’,具有的是‘中庸’的态度——也就是平衡于两个极端之间,就像勇敢平衡着蛮横和怯懦、谦虚平衡着羞怯和狂妄,这样的‘善’才能征服世界。而蛮横和狂妄,不要说征服别人,恐怕连自身都难保。”亚里士多德说完,感觉自己的思路差点被这个学生给带走。
“明天我们讲:如何成为‘善’的使者。”亚里士多德说道。
亚历山大感到老师的话在将他引导到另一个方向,和自己原先所想的不太一致,但“征服世界”的念头依然强烈,“‘善’的使者,正义的化身,只有亚历山大!”少年笑着,恭敬地告别老师,继续自己的畅想。
下午的时候,亚历山大的父亲腓力二世来到亚里士多德的书房。简短寒暄后,看着书房里丰富的藏书,腓力二世说道:“我想起了令尊,那是一位博学的、让人尊敬的医生。”亚里士多德对这番话表示感谢。
“疾病和伤痛不断困扰着我们”,腓力二世紧皱着眉头,显得焦虑重重,但很快又舒眉而笑:“只有建立永久的和平,才能让所有人都过上幸福的生活!”
“陛下所言甚是。”亚里士多德回道。
“而要建立永久的和平”,腓力二世显得精神抖擞起来,“就必须驰骋疆场,征服更多的土地和人们,让他们享有这项权利。”
“……”,这一次亚里士多德没有言语,只是显示了一个礼节性的笑容。腓力二世理解这个笑容,进一步走向前,盯着亚里士多德说道:“先生,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亚里士多德一惊:“敬请吩咐!”
“您和您的老师,都深入地研究了什么是正义,这确实是一项十分重要的工作”,腓力二世说道,“而现在,我们最需要的就是,如何在抽象的正义和具体的征服之间建立一致。”
“正义并不抽象”,亚里士多德直接回道,“正义和征服一样具体可感,并且,两者在许多时候像冰与火一样不能相容。”这样的回复看起来很唐突,但却很符合亚里士多德的性格。这种果敢的性格,也是腓力二世选其作为亚历山大老师的重要原因。
“噢,不不……您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您所说的正义只是一小部分人的正义,是狭隘的”,腓力二世摆了摆手笑道,“我们改天再来探讨这个问题吧。”
亚里士多德送走了腓力二世,陷入了沉思:在人类社会,不同的国家、民族,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和人民,然后按照地域特点和文化积累进行发展,积极交流、相互促进,就会抵达幸福彼岸,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途径?征服?我们征服的不是自己的无知吗?
接下来他又继续整理资料,记录马其顿的一些特有的生物物种。一些比较罕见的资料,是经过腓力二世的同意,由专人搜集送过来的。整理、记录完毕,他开始读书、思考——这也是一天之中最让他感到快乐的时刻了。
晚上,亚里士多德将白天的研究成果和一些想法写下来,写的过程中,像往常一样又禁不住回想起从前在柏拉图学园的经历。今天他想到的是自己刚到柏拉图学园时的情景。当时老师刚从叙拉古回来,没想到能收到亚里士多德这样的弟子,真是让人喜出望外。但柏拉图很快就发现这个弟子有些与众不同,在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方面,和自己有着很大的不同。
“关于‘数’的理论,亚里士多德有哪些看法?”有一次柏拉图忍不住问了一下身边的人。
“他好像觉得这个理论并不是那么重要,当然,具体如何,还是您亲自问他吧。噢,对了,这是他最近写的一篇文章。”柏拉图的一位弟子回道,将文章呈给柏拉图。
“亚里士多德在哪里?”柏拉图看完后,想见见这个学生,于是向自己的外甥斯彪西波(未来柏拉图学园的园长)问道。
“在他的图书室。”斯彪西波回答。
“他的图书室?”柏拉图有点诧异。
“舅舅,亚里士多德自己建了个图书室,放置他搜集到的图书资料。”
“噢,呵呵,是吗”,柏拉图禁不住笑道,“我们的‘学园之灵’终于有他具体‘显灵’的地方了。”
“等改天再见他吧”,柏拉图又看了下亚里士多德的那篇文章,向斯彪西波说道。
“老师好像在他的著作里很少提到我”,亚里士多德收回记忆,忽然想到,“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什么。我是热爱并尊重自己的老师的,但我更热爱并尊重真理。老师能理解!”
亚里士多德继续想到:“我们都给帝王做老师,希望哲学能影响君主的思想,进而使其更好地进行统治。但能不能真正起到这个作用……”,亚里士多德借着月光,看着窗外已显朦胧的景物,忽然有种惆怅的感觉。他没见过苏格拉底,他出生之前十五年,苏格拉底就已经被判处极刑,他只能从老师和其他人的文章中约略追忆这位祖师。
亚里士多德忽然悲从中来,不知是感叹祖师的抗颜自任,还是为老师和自己的执着坚持,“人们未必不自知——这能是多难的事?那为什么不能按照更好的路走?欺骗别人也就罢了,还要向自己撒谎?”亚里士多德实在想不明白,“算了算了,这大概也是人们内心深处的一个谜题吧,就像星空一样深邃而捉摸不定。”
虽然还不知道能在马其顿呆多久,但亚里士多德已经明白自己心属何方了:应该对希腊的各种科学进行一下总结了,像做完实验总结过程一样,然后将这些科学制作成可以传授的学科。这或许就是以后我的职责。腓力二世和亚历山大有他们的事业,我无法改变,但我自己的人生,自己还是可以做决定的。用“至善”关照心灵,用形式逻辑考量万物,这是以后的人生要务。
他享有这安静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