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现在的孩子们还吃不吃糖,但感觉他们现在不如我们小时候那样喜爱糖果。不必说糖果那甜甜的味道,单单是它花花绿绿的包装糖纸,就能让我们想念的半夜都无法入睡。
现在糖果的种类太多太多,让人们吃得腻歪了,吃得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以至于人们开始怀念过去的糖果,怀念那些年品种单一但味道纯正的糖果。尤其是一块就能泡成一杯牛奶的大白兔奶糖,还有吃起来粘牙的高粱饴软糖,甚至外表裹着白糖粒,透着橘红色光的桔子瓣硬糖也回到了人们的嘴里。
小时候生活条件艰苦,物质匮乏,平常是很难吃到糖果的。跟着大人去走亲戚串门,偶尔会遇到生活条件好的人家拿出糖果来招待客人,嘴里含着甜甜的糖,耳朵里听着大人们的谈话,眼睛却不停地朝着放糖果的地方看,一遍一遍的看。
能痛痛快快吃上糖果的日子就是过年。这些糖伴随着年货被大人们采购回家,家里的孩子如果听话,那就不用藏起来。但是大多数家庭都要把糖果这类吃食藏起来或者锁进柜子里,以免还没有到大年三十这天,就被孩子们偷吃完了。
从家里吃不着,我们这些调皮捣蛋的孩子就会想别的办法。捡点儿破烂换钱,买上几块糖,大家分而食之。这样毕竟得不到多少糖果,有时候一块糖得两三个人分,总是不能过瘾,如果能分到一人一块,那就开心地不得了了。
机会终于来了,那里唯一的一条柏油路正在养护维修,所有的车辆都改道从我们家属区后面的土路上通过。这下可好了,家属区土路西北那里是个大土坡,车到了那里就得减速。借着这个机会,我们这些“小土匪”开始扒车偷车上的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让我们偷,大的拿不动,小的没法拿,能吃的东西不多,不能吃的只能放过。好多天了,往往都是撕开口袋,抓几把花生瓜子解解馋,那样也开心半天。
这天,我们几个照例来到突破南边的小树林里“埋伏”下来,很快就看见一辆拖拉机拖着车斗费力地突突而来。上!借助草丛的掩护,大个子伸手抓住车厢沿,一纵就趴在了后面,我和小胖也上去了,不用打开口袋,我们就知道今天遇见“大货”了,满车的白色蛇皮袋,里面全是各色糖果。
我的意思是解开口袋,每人抓一些就可以了。大个子看都没有看我和小胖,两手抓住一个袋子,一下子就扔到了草丛里,吓得我和小胖都呆住了,还是大个子轻轻喊了一声:“快跳!”我们才相继跳下了车。
一袋子糖果,足足有二十多斤,这下可够我们班吃了。我们把它扛到更隐秘的地方,接下来就是商量着怎么分这些糖果了。正在这时,我看见远处有两个人朝着这边慌慌张张地走过来,隐隐约约感觉是开拖拉机的司机和他旁边那个押车的。
我们就在草丛的坑洼处,大个子和小胖背对着来人,只有我看见了,但是我却忘了招呼他俩跟我一起逃跑,只是侧身下了河槽,顺着河槽一溜小跑,转圈就回到了家属区。而大个子和小胖却被送糖果的人生擒活捉了,拧着他俩的耳朵,一直找到他们家,交给了他俩的父母。
其实,当时我完全有时间喊他俩跟我一起逃跑的,丢下他俩我一人不声不响地逃跑,这跟“叛徒”没有什么区别。关键是两个人任凭父母怎么“教育”,到最后也没有把我牵连进去。过后,他俩也没有怨我不讲义气丢下他俩一个人逃跑,反倒是跟以前一样,该怎么玩就怎么玩,有了好吃的同样会送给我一起分享。
我却心里有了愧疚,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自己。他俩越是不提及这件事,我的心里就越难受,总想着拿什么像样的东西送给他俩,用来补救我的错误和不仗义。可是,那个时候生活条件的确是艰苦,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代表我的诚意。
时间一天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这件事成了我的心病,不看见他俩还能将就,只要一看见他俩,我的心就跟窜进入一万只老鼠一样,不停地撕咬着。以至于养成了一个习惯,不管是看见他俩,还是看见他俩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我便开始搓手,然后四下里观看,似乎能找到一件可以弥补我错误的东西。
我也曾无数次下决心向他俩坦白,说出那天是我看见危险而没有告诉他俩。又怕说出来能让他俩跟我翻脸,从此我们就再也不能做好朋友了。
直到十五年以后,我工作上有了成绩,经济上也宽裕了许多,专门挑选了一个好日子,给他俩买了礼物,每人两瓶好酒,一条冬虫夏草香烟,然后把他俩请到不错的一个酒店,点好菜,正式地给他俩道歉,请求他们的原谅。
“还道什么歉啊?你不用道歉,只需要感谢就可以了!哈哈!知道为什么吗?那天我们也发现了有人来了,你走的时候就让人发现了,如果我俩也跑了,被抓住的就是你了,现在明白了吧?我俩当了十大几年的‘背锅侠’啊!这些年我们在一起,你的一举一动我们都看在眼里了。都过去快二十年了,就别想了,咱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天啊!我只是知道自己扔下他俩逃跑了,没想到,这两个哥们为了掩护我,替我当了背锅侠。当时,一时半会儿我都没有说出话来,只是眼里有了热泪。
一年又一年,二零二一年马上就要过去了,我在农贸市场挑选了各式各样的糖果,分成三包,自己留下了一包,那两包分别寄给了大个子和小胖。不过,同岁的我们估计也吃不成糖果了。把它们放在盘子里,花花绿绿的样子也很喜人,光是看着,也能让我们这些兄弟浮想联翩,也能让我们想起当年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