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是适合离开的季节。
为什么要离开?朋友问。工资长了吗?职位升了吗?离家更近了吗?没有,没有,没有。朋友不解地说:“吃错药了吧?”我扶额,不好意思地说:“脑子发热好不好。”是脑袋发热吗?如果有三次,估计就不是发热。
18年前,师专毕业,入一中。45分钟的课,上20分钟就无事可干。没人教,只能凭经验判断,把自己老师之前干的事如法炮制。新教师的青涩慢慢褪去,开始严格,腰杆笔直。不知什么原因,成绩居然也不错。当有一天,下午没课,我从悠长的午休中醒来,看着天花板,突然有种恐慌:年轻的岁月竟然在梦中度过,真是可怕。要不,就与同事一起,玩一下午麻将?不,这断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心里有了梗,便会有机会来。一页报纸骑缝中的招聘广告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按照报纸上的地址,我到了古城的一所私立学校。来途不顺利,逢非典时期,一路下车检查无数次,本来3个小时可到达,硬是磨到了6个小时。在学校门卫室签的合同,没有犹豫。当我向老校长辞行时,他表示百般的不解:正处于上升时期,慢慢都适应起来,慢慢就会把家安在这里,年轻人都是这样走过来的,为什么还要离开?小姐妹们祝贺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工资高一些的地方,好吃的好玩的不用再三犹豫就可以下手。我苦苦一笑,我能给他们说,我不想再过这种一个午觉醒来就到了晚上的生活吗?不想再听楼下她们家传来的骨质麻将的声音吗?
新的学校,快节奏、高强度,上班第一天就让我体会到了早六点至晚十点的苦和累。记得产假结束后第一天上班,新生报到,一天就把奶水给憋了回去,孩子只能喝奶粉。紧张的工作,让我养成管理时间的习惯。来自西面八方的交流,开阔了眼界。中途遇到的两位有情怀的校长,让我在冰凉的制度管理中感受到了人性的光芒。战战兢兢,如履薄冰。8年,就是这样度过。孩子慢慢长大,上了幼儿园。当看到孩子拽着家门,哭着不愿意乘校车、不乐意周托的时候,我知道,这样的生活不能再继续下去。
于是,开始抽时间翻看各种招聘信息。最终,比较后还是选择参加招教考试。开始备考,一边是孩子不停的呼唤:妈妈,你在做什么啊?一边是枯燥的教育学和心理学。两个月,没有下过楼,最终以擦边过线的成绩到了第三站。离开时,一边是部门领导的怒不可遏,一边是同事朋友的眼泪:早该离开了,回归正常的生活状态,恢复人的尊严。
外小是我的第三站。我见证了她的发展壮大,从躲在城中村的村小,到一个高端大气的现代化学校。我渐渐安静,让自己的脚步放缓。把儿子接到了身边,每天陪伴他。开始读书,过一种正常节奏的生活。慢慢,儿子上了小学。慢慢,学校工作忙碌了起来。原来,学校越大,人越多,时就越忙碌。庆幸的是,我和别的老师一起,加入了阅读组织,每天逼自己读点书,偶尔写点文字。日子忙碌而又平静,数年如一日般。开始有了朋友圈,这样的生活,可以到退休吧?其实算一算,离退休不过是十几年的光阴,一眨眼就过了。
可是,心还活泼泼。不见到理想中的教育是何种模样,我怎能甘心退休?于是,到了第四站,龙渠附近。这是一个充满灵气的地方,汇集了若干大咖。我只愿做一个无知的人,俯身前行。能觉出自己的无知,就能学会谦卑。看云老师说,要每天看到自己的愚蠢,才会慢慢柔软。何止每天,简直是每刻。我才知道,原来教育还可以如此诗意。一间教室,可以开出美丽的花朵。一个蒙昧的儿童,会有如此生动的眼睛。当看到诸位偶像亲自带着我们研读文本时,我折服了。
就是这样子啊,就是这样子!于是,我给还未曾谋面的孩子们写下了第一封信:
亲爱的小璞石: 你好吗?
这是来自你旁边,一颗大璞石发来的第一封信。我是多么激动,又是多么想看到接到召唤后你充满惊喜和期待的眼神啊!
今天下午,当我拿到分班后的名单,看到属于璞石教室的小璞石们的名字时,我是如此激动。该是怎样的一种缘分,让我们在三一班教室相聚。我就是三一班的班主任张老师,后面的故事,将由我们、爸爸妈妈们和其他的老师们一起书写。
正如同爸爸妈妈给你起了一个有意义的名字一样,我和其他的任课老师一起,想了好久,才给我们教室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我们教室的名字叫璞石教室。璞,读pú,有点难写,你试试看。写完后,让爸爸妈妈帮你看看,是不是写得正确。如果写对了,你真太棒了。如果一下子没有写对,没有关系,这是小璞石在和你捉迷藏呢,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呢?
璞石,就是藏有美玉的石头,听起来是不是觉得很珍贵?是啊,你,爸爸妈妈,还有张老师,我们都是这样珍贵的大小璞石呢。当然,珍贵的玉调皮地藏在璞石里,肉眼看不到,只有经历了风吹雨打之后,美玉才能散发出灼灼光华。我是多么期待我们大小璞石经过共同磨砺,散发出温润之光的那一刻!
当然,取璞石教室这个名字,是有一个动人的故事的。这个故事,张老师会在即将到来的9月1号的开班第一课中讲给大家听。你先自己想象一下,这该是怎样的一个故事呢?我相信,你已经和我一样,爱上了这个名字。并且由于你的到来,璞石教室的故事将更为动人。
我抚摸着你的名字,猜测着你会是一颗什么样子的小璞石:是方形的,还是圆形的?是薄的,还是厚的?是光滑的,还是粗糙的?只是想一想,我就觉得你是如此可爱。我猜,此刻,你一定在想象我是一颗怎样的大璞石呢。我们美好的情感就在这样的猜测中拉开了序幕,期待我们相见的那一天。
小璞石,大梦想,璞石教室就是我们梦想启航的地方。亲爱的小璞石,你准备好了吗?
我开始爱上教室,我想教室也会慢慢爱上我,这将会是一个彼此成全的过程。我想,这将会是我的最后一站,我会在龙渠之畔永久栖居。
每一次离开,不是逃避,而是想要遇到更好的自己。更好的自己,不是被光环笼罩,而是那个可以自由呼吸,尽情舒展的自己。选择孤零零上路,不是显示与众不同,而是我知道,独处是人生的常态。其实,上路的时候并不孤单,总会握到旁边温暖的手。每一次相遇,都是故事。仅仅是开始,永无结束。
我想念我的每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