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官发出哞哞的声音,不动声色心如止水地回答他:“你都无可奈何,我又能拿她怎么办?算了吧?”
墨翁听得发笑,笛子也吹得咯咯得响,用笛声吹了一句话:卤水点豆腐,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鹿官听了之后,被墨翁气得气不打一处来,整张鹿脸甚是绯红。
神殇却不懂牛语和音律,就更加不知道墨翁和牛官刚才说的话了,依稀仿佛之间,觉得那鹿喝醉了,整张脸甚是红润。
神殇又问:“难不成你喝醉了,怎么醉醺醺得一脸红呢?”
鹿官很是气愤,扭头不回答神殇。
神殇兀自觉得没趣,便言道:“你这只鹿也真是的!怎的生的如此喜怒无常?嚣张跋扈?
鹿官默不作声,驮着神殇往前走了,心道:姑奶奶,论起喜怒无常,嚣张跋扈的性子,可不是我,而是你啊!
不过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头念叨念叨,不敢当的神殇明面上讲。
鹿官无心搭理神殇,神殇一个人寂寞难熬,开始排遣无聊,观望这青云峰的盛景,那是草木青葱,莽莽蓁蓁。
但这并不是令神殇惊奇的地方,更好的是这地势,群山如拱月一般环绕包围,融雪汇成的小溪如银带一样飘扬流淌,衬得它更加秀美异常。
可是神殇终有一事不解,又向鹿官发问:“这青云峰为什么要叫青云峰?叫个什么青木峰、青林峰不是更应景吗?”
鹿音仍驮着神殇往前走,脚步不减,面色不动,丝毫也没听进去她的话,对她更是不言不语不回答,显然还在生闷气。
沉默了许久,正当神殇以为又没有人搭理她的时候,墨翁悠悠地来了一句:“这青云山上望下去,云雾缥缈,山下植被茂盛葱绿,秀木繁云间,让人只感觉云雾都染上了薄薄的青色。从山下望上去,更是如此,烟雾笼罩,青云虚掩,所以便叫了‘青云峰’这名。”他娓娓道来,又添了讲解:“老夫私下认为这名字取得甚妙!甚妙!”
神殇也赞同地点了点头:“也不知有这样的缘故,如此说来却是妙不可言!”
那鹿牛两官脚力甚好,不过片刻便上了青云峰顶。
还没有进去的时候,那牛官就问墨翁:“墨翁还是按照往常一样的后门吗?”
墨翁回答:“自然。”
神殇却问了:“为何放着好端端的正门不走,要走偏门呢?”
那青牛代为墨翁回话:“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墨翁很少出门,回门更是寥寥无几,所以每次回门,青云峰上的弟子总要全部恭迎的。但墨翁他老人家觉着没趣儿,一次两次的倒也罢了,若是来个三四次的,到底也觉着烦了。便每次回门时走后门了,可最近几年连后门都不敢走了。因为逍遥子道长又在后面添了弟子守候,一看见墨翁归来,便奔走相告。”
神殇听看,失笑起来:“墨翁果真与别个不同,别人眼巴巴望都望不到的东西,到他这却如同污秽杂物一般,生怕近了身了。”
心里想着:这逍遥门中弟子八千门童三千,若是全出来都要恭迎,何其壮观啊!
可惜一睹不到了……
青牛也点点头,回复:“我家墨翁的确如此,果真有神仙般的风骨。”
仿佛自个说了也能沾喜气一般骄傲。
那墨翁一听,这牛官越发蹬鼻子上脸了,便用笛子一头倒栽过去,奚落道:“就数你聪明!”
青牛吃痛地哼哼,嘴上仍不饶:“可不就是嘛!”
墨翁却烦了,朗声道:“有功夫吹牛,还不赶紧进去。”
牛官一听,驮着墨翁绕到了后门,鹿官也紧随其后。
鹿官一进门,便如获大释一般,把神殇甩下来。
神殇大惊,呼道:“你这是作甚?”
鹿官摇摆着想要将神殇甩下来,愤愤道:“我答应墨翁,只将你驮来这逍遥门,余事我全不管。如今已入门中我自当圆满完事,你这黄发小儿,还不从本仙身上下来。”
神殇恼了,气冲冲地回答他:“偏不。”
鹿官也恼了:“你这人是赖皮!我已驮你进了逍遥门,你还想怎样?”
便四下跑开,那鹿官脚力神速,不知行了多少里,来到了一座荒废已久的庭院里,终于将神殇扒拉下来,自个便幻化成初遇的那道云雾,往墨翁处飞去。
神殇跌落下来,进了荒草丛里,摔得个满怀贴脸,嘴里还愤愤地骂着:“小鹿崽子,也忒实诚了,说放下就放下,也不等我缓缓。”
言罢,吐出一嘴干草来。
接着环顾四周,断壁残垣,杂草丛生,触目萧凉,大有荒芜悲怆之感。
又见这里曾经金碧辉煌,粉饰的红砖绿瓦还在,只是掉了些色,年老失修日久年深罢了。
于是好奇心作祟,又往里头探去。
心想着,这里头应该便是内殿了。
只见中央摆了些青铜宫灯,还有几十个零零散散东倒西歪的案几,分立两边,宫内妃红的轻纱依旧飘舞着,却是积了许多灰尘,都隐隐的有些掉色儿了。
如此鲜艳的颜色,想必这里曾经是有位女主人的,神殇不由地感叹起来:妃纱宫帷依旧在,唯独不见红颜笑。
忽见那幔帷后面有一白衣人背坐长跪,身前放了一个炭火烧着的火盆,手里还拿了些稿子,口中念念有词。
神殇一听有人,吓得转身一躲就往那梁柱后躲去,纱幔遮挡,倒也看不见神殇人影,却让神殇也瞧不见他。
只听得他口中依稀间似乎念着什么什么铭感五内,爱之深切,什么追思不已,久久不能释怀什么的短语断句。
初初听得听那稿子情真意切,倒也万分可亲,文笔也极好的,念得不大不小,倒也清楚明白。
不过片刻便打动了神殇的心,一听便觉得应该是篇美文。
神殇好奇地偷眼观看,那人穿着雪白的素色衣裳,头戴白巾,整张脸庞皆被那白巾所遮,不见容貌,神殇只觉得他声音悦耳,才华横溢,倒也不在乎他相貌如何。
他吟颂完毕,便将手里的稿子扔进火盆中。
神殇顿时大惊,便上前来夺过稿子,岂料他早先她一步,将稿子丢进了盆里。
神殇便徒手伸进盆里,将稿子拿出来,扑灭了稿子上正在燃烧得红旺火苗。
再抬面看一眼那人,其容颜秀美,丰神俊朗,竟与之前的那位朝歌兄不分伯仲。
只是面带两行泪痕,脸上苍白得毫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