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布谷,麦子快熟!”在布谷鸟声声地叫唤中,即将迎来繁忙的五月,远远望去,金色的麦田无边无垠,一派丰收的景象。马上就要割麦了,离村五里地的西卢寨有一场盛大的集会绝对不容错过。农历四月十五,众多集会中唯独记住了这场集会的日期。在这个集会上有割麦用的镰刀、绳索、遮阳的草帽等必备用品,也有小孩子梦寐以求的胶底凉鞋、凉皮、冰糕,十里八村都要汇集于此,场面盛大空前。父亲总要买两把称手的镰刀,一顶草帽,割上几米绳子,都是割麦的必备神器。我除了买双凉鞋吃个冰糕过过嘴瘾,剩下的就是看看热闹。
开镰后各家都开始争先恐后的抢收小麦,一是怕错过晴朗的天气。一旦错过了晴天,遇上阴雨连绵的天气,本来成熟的小麦在地里就有可能会发霉生芽。二是打谷场上的地方有限,谁家早割完就能早早的打场装晒。磨刀霍霍,扁担扛肩,推车扶筐急匆匆向麦地进发。左手抓麦,右手拿镰刀齐根划过,三两下就割一大把,齐整整地放置一旁。实在割累了,站起来舒展一下腰,擦擦汗接着又弓下腰开始抢割。割麦的把式有高低,父亲割过的麦茬几乎都是一般高,地上也没有撂下的麦秆。我这边的麦茬是高低不一,三五步就捡一小把,为此没少被父亲说道。
割麦如此,捆麦也是如此。每每看到父亲三下两下就打好一捆,看着容易,上手往往眼高手低。有一次好不容易捆好了一捆,还没等往车上搬放就散作一团。后来才知道了窍门:麦穗不能朝向一致,否则就成了打谷场上的石磙~一头粗一头细。用绳捆的时候越是用的力大越是容易“崩圈”,知道了窍门,多捆扎几回打成的麦捆也就像模像样了。先把绳子放在地上,抱着先前割麦放好的散捆放在绳子的中间,每回麦穗的朝向调换一下,约莫齐腰高了就把绳子的一头从怀里掏出,绕过麦捆从绳子另一头带着的“绳具”中穿过,用力拉紧,一下,两下,最后用膝盖抵压在麦捆上,趁机在绳上挽个活扣套在“绳具”的尖上,剩余的绳再抽回来压在绳下,至此就大功告成了。
推车适合在平地有路的地块,遇上路不宽敞,坡陡弯急的地块就全仰仗扁担了。扁担长约七尺左右,宽约三寸,中间厚两头稍扁,有的人家还在扁担的一头套上铁制的尖头,更利于刺穿麦捆。扁担多选用槐木柳木制作。用久了光滑程度不亚于文人雅士把玩的文玩串珠。先用扁担一头插入捆好的麦捆上,然后弓身搭肩于扁担下,胳膊压住前端配重,后背靠住已经插好的麦捆以防滑落,对准另一个麦捆顺势插入,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稳”,“准”,“快”,缺一不可。抖抖肩膀挪动位置把好平衡,就开始“两头颤,中不间儿颠”,手眼并用,在吱呀声中脚踩碎步向着路口走去。
打谷场是提前用石磙碾好的,石磙一头大一头小,方便转圈调头。小时候最爱和小伙伴用手推着玩,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也走不了多远,碰到稍稍有点小坡的地方又滚了回来,哄笑一阵不舍放弃。机房平时冷清得很,到了五月打麦时节成了热闹地儿。机器像个平放的汽油桶,像簸箕的一端是入口,向里面望去有弯弯曲曲的旋刀。另一端弯曲的方口是出麦秸杆的,中间靠下的两个口一个是出麦粒一个出麦糠。电闸一合,瞬时间震耳欲聋,叔伯们站在边上有条不紊地拨冗着麦秆,姑婶儿忙着搬弄麦捆,解绳,一把一把的传送。把柳条编的簸箩放在出麦粒的地方,用铲斗铲好倒进布袋里。撑布袋的活可没少干,一场麦打下来是口干舌燥,满头麦芒、灰土,狼狈不堪。喷出的秸秆堆在一旁,忙活完了就成了孩童天然的“蹦蹦床”。现在想想,也就晚上在麦秸堆上蹦跳那会儿舒坦了。越跳秸秆越柔软,跳累了索性顺势躺下,跟伙伴们数着天上的星星。。。。。。
刚打完的麦子要晒干了才能入仓装库,摊晒在屋顶、院落向阳的地方。中午睡觉起来用木耙划槽翻晒,还得不时驱赶偷吃的麻雀,午后高温来袭,翻晒后的麦子更容易晒干。晒干入库前需要选种,旱地、水地的麦种得区分开来,剩下的堆在一起,插上高香,再放一挂鞭,最后叩头,祈求来年五谷丰登。
后来兴起了小型的打场机器,装在拖拉机的后面,机动性强,还节省人工搬运的时间,打谷场开始逐渐冷淡了,小型机器成了香娘娘。离路边近的人家割完了小麦直接联系机器,打完了推着麦粒就回家了,省去了过去打谷场上的许多家伙式,唯一的不足之处是麦秸秆无处安放,有的就地安放,摊放在岸边、树下。无火尚好,一有火起,毁树熏岸,影响恶劣。在政府严禁焚烧秸秆的政令下才得以制止。
近几年进城务工的人越来越多,种植小麦的人也少了很多。除去化肥、种子、灌溉、打场的费用几乎没有利润,收成不好的年头就更不划算了,远没有进城打工划算省心。渐渐地除了种一茬玉米外都不再种植小麦了。如今的打谷场也被当作房基地盖了房子,光滑的扁担也被放置角落,越蹦越软的那个“天然蹦蹦床”更是成了我最大的念想。